第五卷江南天疱叶茎解厄
康熙二十四年暮春,沈砚秋背着药箱踏上江南的青石板路。苏州城的烟雨裹着栀子花香,湿了他的衣角,也牵起他此行的目的——寻魏老中医提及的“红姑娘治天疱疮”之法。按《草木秘录》抄本所记,苏州旧王府遗址的墙根下,长着从元宫移植来的红姑娘,当地药婆常用其叶茎治疮疡。
他寻到王府遗址时,正撞见几个绣娘围着一位中年妇人叹气。妇人姓林,是城里有名的绣娘,此刻右臂上满是黄豆大的水疱,有的已经破溃,流出淡黄色的汁液,痒得她直抓,抓破的地方结了痂,却又新起了一片。“沈大夫,您快看看!”绣娘们见他背着药箱,赶紧让出位置,“林阿姐这病起了半个月,城里大夫说是‘天疱疮’,开了药膏涂了也不管用,反而更重了!”
沈砚秋上前查看,见林氏的水疱晶莹如晶,破溃处红肿,再摸她的脉,脉象滑数,舌苔黄腻:“这是湿热蕴肤所致,湿邪困于肌肤,热邪灼破皮肤,才起了水疱。”他想起魏老的话,转头问绣娘们:“你们可知这遗址里的红姑娘,叶茎能治疮?”
人群里走出个白发老妪,是当地的药婆王阿婆,手里攥着一把带露的红姑娘茎叶:“沈大夫说得对!我婆婆传下的法子,红姑娘叶茎能治天疱疮,就是得先炮制。”她领着沈砚秋到遗址墙角,指着眼下丛生的红姑娘——这里的红姑娘比京城的更显水灵,绛囊沾着烟雨,像浸了墨的胭脂。“得用新鲜的叶茎,洗净后切碎,泡在石灰水里半个时辰,再用清水漂净,捣成泥敷在疮上。”
“石灰水能燥湿收敛,正好解湿邪;红姑娘茎叶性寒,能清热解毒,两者相配,是对症的。”沈砚秋点头,又从药箱里取出苦参、地肤子,“我再给你加两味药,煎水外洗,能增强清热止痒的功效。”他帮王阿婆一起炮制红姑娘茎叶,石灰水浸泡过的茎叶,少了几分寒凉之性,多了几分收敛之力,捣成泥后,敷在林氏的疮上,清凉感瞬间压过了瘙痒。
林氏连敷三天,水疱渐渐干瘪,破溃处开始结痂;再用苦参水外洗五天,痂皮脱落,新肉长了出来,竟没留下疤痕。她拿着绣好的“绛囊丹实图”来谢沈砚秋:“沈大夫,您和这红姑娘救了我的手艺!我特意绣了这个,您带着做个念想。”
沈砚秋接过绣品,见上面的红姑娘栩栩如生,绛囊垂着,丹实隐约可见,忽然想起纳兰词里的“霞绡裹处,樱唇微绽”——原来江南的红姑娘,也藏着这般细腻的意趣。王阿婆这时递来一本泛黄的小册子:“这是我婆婆记的方子,里面还有红姑娘治‘黄水疮’的法子,您拿着吧,好法子该传下去。”
他翻开小册子,里面用娟秀的字迹记着:“红姑娘茎烧灰,调麻油敷黄水疮,三日即愈。”沈砚秋赶紧抄在自己的札记里,在旁批注:“苏州旧王府红姑娘,叶茎石灰水浸敷治天疱疮,茎灰调麻油治黄水疮,此法载于民间手札,医籍未录,湿热证效佳。”烟雨又起,遗址的红姑娘在雨里轻轻晃,像在诉说着从元宫到江南的岁月流转。
第六卷浙西虚咳丹实滋阴
入秋后,沈砚秋往浙西去,听闻杭州府的柳秀才常年咳嗽,药石罔效,想试试红姑娘能否解。柳秀才住西湖边的一间旧书斋,窗台上摆着几串晒干的红姑娘,和一本翻旧的《纳兰词》,见沈砚秋来,他撑着病体起身,未说话先咳了起来,咳得腰都弯了,痰少而黏,咳完还得喝口温水润喉。
“沈大夫,我这咳嗽从十年前就有了,每到秋冬就加重,夜里咳得睡不着,城里的大夫都说我是‘肺痨’,可吃了多少补药都不管用。”柳秀才苦笑着,指了指桌上的药碗,“这碗药刚喝下去,咳得更厉害了。”
沈砚秋给柳秀才把脉,脉象细数,舌红少苔,手心发热:“您这不是肺痨,是肺阴亏虚,虚火灼肺。之前的大夫给您用补药,多是温补之品,反而助了虚火,才越补越咳。”他看向窗台上的红姑娘,“您这红姑娘是从哪来的?”“是去年从苏州旧王府采的,觉得好看,就晒干了摆着,没想到还有药用?”柳秀才疑惑道。
“红姑娘果实味苦性寒,能清热,更能滋阴润燥,正好治您的虚咳。”沈砚秋从药箱里取出新鲜的红姑娘果实,又抓了麦冬、玉竹、川贝母,“麦冬、玉竹滋肺阴,川贝母润肺止咳,配着红姑娘,清虚火、补肺阴,一举两得。”他把红姑娘果实掰开,里面的丹实晶莹如玛瑙,“您看这丹实,像不像纳兰词里写的‘樱唇微绽’?它不仅好看,还能润您的肺。”
柳秀才拿起一颗丹实,放在嘴里嚼了嚼,清苦中带着回甘,喉咙竟真的舒服了些:“沈大夫,您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这红姑娘和纳兰词里的‘朱颜’一样,看着娇弱,却有真性情——能在残垣里活,还能治病,不就是‘无恙是朱颜’吗?”
沈砚秋熬好药,柳秀才喝了一碗,当天夜里就没咳醒;连喝半个月,咳嗽渐渐止住了,手心也不热了,能坐在窗边读词、写字。他特意抄了首纳兰的《眼儿媚》送给沈砚秋,在词旁题注:“红姑娘丹实,清燥滋阴,疗我十年虚咳,草木有情,亦如词中朱颜,历久弥新。”
沈砚秋翻出随身带的农书《授时通考》,里面只记着“红姑娘实可食,味甘酸”,绝口未提其滋阴止咳之效。他在札记里写道:“杭州柳氏,肺阴亏虚咳十年,用红姑娘果实配麦冬、玉竹、川贝母煎服而愈。《授时通考》仅载其食用,民间实践补其药用之缺,此‘实践先于文献’之证也。”西湖的风拂过书斋,窗台上的红姑娘干品轻轻响,像在和词页的墨迹应和。
第七卷扬州产热蜜炙调虚
康熙二十五年春,沈砚秋到了扬州,恰逢城里的陈夫人产后发热不退。陈夫人刚生了孩子,却连日高热,口干舌燥,盗汗不止,奶水也少得可怜,家里请了好几位大夫,用了退热药,体温降下去又升上来,急得陈家上下团团转。
沈砚秋去时,陈夫人躺在床上,面色潮红,嘴唇干裂,怀里的婴儿饿得直哭。他给陈夫人把脉,脉象细数,舌红无苔:“这是产后阴虚内热,产妇生产时失血过多,阴液耗损,虚火内生,才会高热不退。若是再用苦寒的退热药,只会更伤阴液,加重病情。”
陈家的老管家急道:“沈大夫,那可怎么办?再这么烧下去,夫人和孩子都要遭罪了!”沈砚秋想起上卷用蜜炙红姑娘减寒增润,或许能用于此证,正思索间,产房的产婆张妈妈走了进来:“沈大夫,我倒有个法子,是我祖母传的,用蜜炙红姑娘配当归、熟地,能治产后虚热。”
“张妈妈,您快说说!”沈砚秋眼睛一亮。张妈妈走到药筐边,取出几串蜜炙过的红姑娘——果皮呈深绛色,带着蜜香,“这红姑娘得用蜂蜜慢炒,炒到果皮发亮,寒性就去了大半,变成润性;再配当归补血,熟地滋阴,正好补产妇的阴血,清虚火。”她还说,这法子是元代入驻扬州的蒙古医婆传下来的,当年元世祖在扬州建了行宫,宫里的娘娘产后虚热,就用这法子治,后来传到了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