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晋。据探子报,辎重全被烧光,应该是昨夜连夜撤退的。”
邓羌已经站起来,一脚踩在杌子上:“燕军呢,他们在干啥?”
“并无大动作,非常平静。”
“哈,好玩了。”邓羌玩味地道。
姚苌脑中快速把消息整清梳理一遍:“再探,桓温一言不发撤军之因。”
“是!”
梁成退下,邓羌道:“你对这个慕容垂不好奇么?桓温何故退却,他又何故不追?”
姚苌道:“我倒猜得出他几分想法。桓温非浪得虚名之辈,即使退却也必有大将断后,急冲冲追上去定讨不得好,说不定反而中招。”
“难道竟不追不成?”邓羌道:“小心一些也就是了。”
“桓温已退,燕国脱险,慕容垂经此一役,天下闻名。”
“咄,还没面对面见过他哩!要真让晋军吃了大亏,才叫有些好手段。”
“你等着罢。我料他必有后着。”
“起来,起来!后有追兵哪甚睡觉?”桓石虔喝口大骂。
桓冲自后赶至,见着步卒满脸疲倦憔悴容色,心中太息。
那士兵挨一记长鞭,渴睡之心被痛感驱散许多,环顾同伴们一个个强撑着站起来,神色却是个个委顿,心中一激,叫道:“兄弟们几天几夜连跑了七百里,实在跑不下去了!”
话音刚落,兜头一鞭再次罩来。啪啪啪!接连又是数鞭。
桓石虔边抽边冷笑:“跑不下去?留了小命去做俘虏?我且先取了你命去!”
周围一干人等眼见同伴皮开肉绽,却慑于镇恶郎凶威,不敢上前相阻。
桓冲见状,发声挡了他,道:“将士们饿累已极,你有火也不能冲他们发。”
桓石虔恨声收了鞭:“这打的什么仗!熊老子的我正面没跟他们比一场,就要跑了!”
他不清楚退兵的原因,桓冲却是心中有数。慕容垂瞒过他们耳目,暗中派人夺了金乡运河的闸子,运粮船通不过,没饭吃自然也打不上仗了。兄长好名,自不愿把失算的事传扬出去,只是下令撤兵,搞得很多人莫名其妙。
忽略侄儿的粗口,他悠悠道:“你只知道以命相搏,须知真正做大将的,不战而屈人之兵,方是上策。”
桓石虔掏掏耳朵。桓冲知道说了白说,不再多言,对士兵们道:“大家再挺挺,过不远就到了我们的边境,到时让大伙儿休息个够!”
士兵们一听,这才提了些精神。
忽而马蹄沓起,如岳撼山崩,众皆失惊。桓冲正要派人去探,一飞马急驰而至:“禀大人,燕军杀过来了!”
“赶紧集阵!”桓冲暗道不妙,此刻正是士气最低落之时,一面又吩咐道:“快去报告大司马!”
桓石虔摩拳擦掌:“叔父,侄儿去迎迎这个慕容垂!”
“好罢,你先抵挡一阵。”桓冲点头,唤亲兵去召各路将军,回过头来还想嘱侄儿不要轻敌,桓石虔早已拍马而去。
月白风高,喊杀阵阵,旷地之中骑兵对步兵简直是虎入群羊,好比那利刃破帛。
晋兵本因奔命而劳累不堪,又不知燕到底来了多少人马,没两下已兵败如山倒,个个乱窜。桓石虔掣剑而上,手起刀落砍倒大片,下人头不过割草芥耳。众燕骑纷纷避退,满场杀气迷漫之中,他到处鬼神皆嚎。
这时左右有两人围上,一齐大喊:“弟兄们不用慌,此人已被我们包围,加把劲杀了他,以绝后患!”
桓石虔蔑笑:“这么些手脚就想困住我,实在可笑!”吼一声,略略侧身一闪,转眼一剑洞穿两处心窝。
惨叫连连,惊得众人胆寒,一时无有敢上者。
桓石虔仰天长笑:“不过乌合之众尔!”
话音落处,一戟横空刺来,桓石虔挥剑相迎,当地一声,火光迸现。镇恶郎但觉右臂发麻,心喜遇到对手,忙抬头望去。
只见一年轻将领,头戴双鹖冠,身穿双重襦,外披褐色铠甲。手持长戟,当胸峙立,真真是锐目含光,烁然有神。
“汝是何人?”
“前锋慕容楷。”青年应着,“阁下身手不凡,愿讨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