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道深在我境,不必担心。这样,按你说的,兵分多路,探他虚实。”
“大伯父!”彼一声豪猛粗犷,走进一名麦肤男子。
桓温呵呵一笑:“镇恶郎来得好,有一事嘱与你办。”
镇恶乃桓石虔小名,他是桓温之侄,自小勇气过人,曾于猛虎身上拔箭;长大后更是了得,军中一提及他名头,对患疾者竟有怖畏愈痊之效。
向桓冲郝隆行礼,桓石虔道:“大伯父尽管吩咐。”
桓温便将出兵之事跟他说了,他一拍胸脯:“鲜卑小儿不敢迎战,正无趣之极,偌让我碰见,给他好果子吃!”
“父亲。”
“五叔。”
帐帘一掀,慕容令与慕容楷相偕走了进来。
慕容垂正俯身瞧一张地图,抬眼:“怎么样了?”
慕容楷把连钩戟搁置一旁,笑道:“叔父好谋划,那晋军已连着吃了好几次亏,现在恐怕听风就是雨了。”
“骑兵对于步兵最大的优势便是速度,桓温既然耐不住,我们就跟他耍耍。只记住一条,不要硬碰硬。”
“侄儿明白。”慕容楷应着,碰碰慕容令的肩膀:“你立了大功,还不与叔父说?”
慕容垂闻言望向儿子。
慕容令怀抱轩辕戈,淡淡一笑。这一年来,做父亲的眼见儿子一身冷厉之气悉敛,从少时的锐利轻狂渐渐转变成稳妥内蕴的深沉如海。虽然他并不清楚是什么促成了这种转变,但他乐见其成:最得意的儿子长大了、成熟了,他之为父能不欣慰感叹?
慕容楷在一旁按捺不住:“阿令已活捉段思那叛贼,等候叔父处置!”
“抓到了段思?”他惊起。
仍是慕容楷道:“不错,一个叛贼还敢带队四处招摇,我们便伏击了他那一支,这厮想跑没跑掉。叔父要审么?”
慕容垂立了会儿,沉吟道:“不必。”
慕容楷微愕:“叔父之意——?”
“此种反复小人,桓温必不会信任于他,不过使唤他带路而已,我们又何必浪费时间。”
“侄儿明白了。”他一知意,拱了拱手,马上退出去处理事务。
慕容垂重新将目光调回地图,金城,枋头,金乡……这条线路他现在闭着眼也能描绘出形状,不知老七行到了何处?
“父亲——”
猛然警醒,不意慕容令仍在原处:“还有何事。”
慕容令也把目光投向地图,眼神略深:“各个击破虽然有效,但只是小胜,于晋大军无损。一旦桓温打算强攻,不知父亲何策遣敌?”
慕容垂道:“桓温并不把我们放在眼内,好乎,坏乎?”
“敌之轻敌,自然好事。”
“今时今日,这竟也变成我们所倚赖的一点。”慕容垂似乎苦笑地:“阿令你记住,世上没有所谓的百战不殆,每一次胜利远非事后看起来的那般轻易,不置其中,不知其凶险。所以,当你真的握住优势时,不可志得意满,不可掉以轻心;;反之,当你身处困境时,亦不可轻起放弃之念,抓住了反败为胜的一线生机,才是真正的好汉!”
“儿子谨记父亲教诲。”慕容令答,剑眉一挑,斜飞入鬓,“那么父亲,看来您已抓住了那一线生机?”
慕容垂摸着下颌:“我在——等。”
“将军,将军!”一名小兵冲入大帐:“骁骑将军——阿,骠骑将军——也在。”他咽了口唾沫。
姚苌哼一声,他与邓羌一左一右大马金刀而坐,隔得十分遥远。小兵一边不解两人隔这么远怎么议事,一边又想这出兵月余两位终于肯坐在一起了。不知怎么搞的,两位将军事事意见相左,从一开始的行军快慢杠上,到后来去不去拜访慕容垂的各执己见,再到现在是战是守僵持不下……唉,丞相大人怎就把俩对头给一起派出来了呢?
“梁成,什么事呀?”邓羌对麾下小弟一向爱护,见他低头不说话,以为他被姚苌的狐狸脸吓住。
“禀将军,晋军的大营已经空了!”
邓羌立起眉,“你说什么?”
“晋、晋军撤退了——”
姚苌不紧不慢问:“晋?不是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