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抬手按响门铃,片刻后,门被一位身着合体灰色套裙、表情一丝不苟的白人中年女秘书打开。
目光在李乐、韩远征,以及他们身后神情惶惑、面色憔悴的司奇峰与汤锦屏身上迅速扫过,用带着标准伦敦腔的英语确认了预约。
“李乐先生?李律师正在等你们。请随我来。”
秘书引着几个人穿过一条铺着深蓝色地毯、两侧是顶天立地橡木书架的走廊。
书架里塞满了厚重的法律报告集,烫金的书脊在从高窗透进的、被滤过的天光下沉默地闪烁。
偶有房间门扉紧闭,里面传来隐约的电话铃声或低沉的交谈。
一直到最里面,被引入一间宽敞的办公室。
房间挑高很高,巨大的飘窗外是广场上修剪整齐的树木和更远处金融城玻璃与钢铁的轮廓。
室内,一面墙同样是满满的法律典籍,另一面则悬挂着几幅色调沉郁的油画,中间一张,是李佩华穿着律师袍的坐姿像。
一张巨大的、光可鉴人的红木办公桌占据中心,但李佩华律师并未坐在桌后,而是站在窗边,似乎刚刚结束一通电话。
一套剪裁极佳的深蓝色西装套裙,颈间系着一条素雅的丝巾,头发挽成严谨的发髻,转过身,目光如同精密仪器般扫过进来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李乐脸上,极轻微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来招呼。
“李律师,打扰了。”李乐上前一步,韩远征也紧随其后,点头问候。
司奇峰和汤锦屏则显得更加无措。司奇峰下意识地挺了挺早已不复挺拔的脊背,试图维持体面,嘴唇紧抿着。
汤锦屏则紧紧抓着丈夫的手臂,目光畏缩地快速掠过这间与她生活经验相去甚远的办公室,最后落在李佩华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期盼。
“请坐吧。”李佩华指向办公桌前几张摆放整齐的深色皮质扶手椅。
等几人坐下,李佩华将一个薄薄的皮质文件夹摊开在桌前,开门见山,“时间有限,我们直接开始。你们的基本情况,林会长已经转达。”
“现在,我需要了解警方目前披露的更多细节,以及你们掌握的,关于司汤达的信息。”
司奇峰连忙将昨晚怀特律师提供的一份案情摘要,以及他们带来的通讯记录、银行流水等材料的复印件递过去,手有些微颤。
李佩华接过,戴上一副金丝眼镜,迅速翻阅起来。她的阅读速度快得惊人,指尖偶尔在某一页上停留,轻轻点一下,或者用一支极细的铅笔在边缘做个不起眼的记号。
整个过程中,她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既不惊讶,也不蹙眉,完全沉浸在对事实的剥离与重构中。房间内瞬间被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笼罩。
汤锦屏紧张地看着她,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韩远征和庄欣怡也屏息凝神。
李乐则靠在沙发扶手上,目光落在李佩华律师那专注而毫无波澜的侧脸上,心里咂摸着这种纯粹专业主义所带来的、近乎冷酷的压迫感。
大约十分钟后,李佩华摘下眼镜,抬起头,目光再次看向司家父母。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与侥幸。
开口道,“首先,请理解我的角色。我是出庭律师,barrister。我的专长是刑事辩护,尤其是在高等法院进行法庭抗辩。”
“我不负责日常的文件准备或与警方、检方的琐碎沟通,那些由事务律师,solicitor处理。如果你们委托我,我将是你们儿子在法庭上最主要的辩护人,负责构建辩护策略、盘问证人、进行结案陈词。明白吗?”
司奇峰努力跟上节奏,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干,“明白,李律师。我们。。。。我们就是想给孩子找个最好的。。。。。最有能力的律师。”
汤锦屏也连忙附和,声音带着颤音,“是啊,李律师,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汤达,他是被坏人骗了啊!”
李佩华没有回应他们的恳求,而是继续用那种冷静的语调说道,“基于你们提供的基本信息,在司汤达驾驶的车辆中搜出隐藏于特制乐器盒内的十一公斤黄金;他本人承认受绰号阿龙的指使,跨国运送并获取高额报酬。。。。。”
“。。。。。。以及他近期的银行流水与消费记录异常,警方以涉嫌走私贵重金属及参与有组织洗钱活动为由羁押他,是符合程序且有相当证据支持的。。。。。。”
每一个冰冷的词汇都像锤子砸在司家父母心上。
“根据犯罪收益法及刑法法案相关条款,这两项都属于either-way
offence,即可起诉罪行。。。。。几乎可以确定会由刑事法庭审理。。。。。这意味着,”李佩华略微停顿,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司奇峰,“如果罪名成立,符合之前整理这些卷宗的怀特律师做出的量刑判断,量刑起点不会低于三年,具体年限取决于他在团伙中的角色、认罪态度、是否配合警方等因素。”
“三年,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