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窄道有一条窄道的好,黎盏很快就在树屋下寻到了他。
巧巧蹲在屋前,手中摆弄着树枝,在地上画着一个有一个图案,鸟拾花叶,鹿踏水洼,还有天上太阳与纷纷下落的白雪,旁边是两张笑脸,其中一个身上长满嫩叶枝桠。
黎盏蹲下身,捡了旁边一支短木,在旁边用不甚高超的技巧勾画出冰酪糖葫芦炸米花。
巧巧果真好奇:“这些是什么?”
黎盏:“是好吃的,好了,一问一答,你画的又是什么?”
巧巧手指点了点矮一些的,“这个是我,”又挪上那个满身树枝的人,“这是阿娘。”
黎盏欲言又止:“你阿娘……”
巧巧眨巴着大眼睛:“很漂亮,是吧,”接着,又失落道,“可惜,阿娘没有被选中……”
黎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又掏出颗饴糖,巧巧这回掰了一半到嘴里,回身推开屋门,从漆黑中透着点烛光的屋里朝他们招手:“哥哥,你们进来呀。”
屋子算不上大,目之所见都是树木的厚重,甚至因为不太透光而显得昏暗,一张床榻,一张缺角的方桌,两只小板凳,年份不短,墙边堆着笤帚和农具,都布满了尘灰,看起来有段时间没使用了。
“阿娘,好吃吗?”巧巧稚嫩的童音再次响起,“这是两位哥哥给我的,巧巧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昏暗的烛光下,黎盏看清了榻上的女人。
一张皮肉皲裂的脸,长长的头发像是丛生杂草,盖住了大半面庞,若要再仔细看,五官竟也像屋门上悬挂的木板一般,旋涡似的缠绕在一起。
她身上盖着厚厚的褥子,任着巧巧将饴糖喂进她嘴里,发出的声音却沉闷得像是什么被埋在土里几十年的大石头。
“巧巧……巧巧……”
大石头继续说:“快谢谢……哥哥……”
黎盏刚想客气地说两句不用谢,余光下撇,陡然一惊,呼吸发滞,险些站不住。
段青玄不动声色接住他。
黎盏眼神示意:“你看到了!?”
段青玄同样眼神回他:“看着了。”
面前小榻上这位看起来病入膏肓的巧巧娘亲,被褥外的身体竟变为了乌黑的木头根茎,从床尾长长蔓延出去,如同团堆虬结的老树根茎一般,又毫不突兀地与这间屋子连成一体。
她在“树化”。
黎盏一时间有点毛骨悚然。
巧巧与村中人对他母亲的状态似乎习以为常,倘若她的身体最后成了这间屋子的一部分,那些无人居住,又高结连天的树屋便顷刻也有了解释——
那些都是一个又一个,被古树同化的,活生生的人。
他们昨夜,就住在人的身体里。
作者有话要说:
很短的小副本,过两章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