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瞪大了眼睛,转身就跟弟子说,“铁公鸡拔毛,真是不寻常。”
宋桃夭是全然不知道方丈对她的评判,只高高兴兴的回家,一心一意的准备婚事,但很不幸,老天爷好似跟她作对一般,又开始大旱了。
这次尤其严重,折松年又开始被派往各处赈灾,他这些年的经验实在是丰富,所以好像哪里都需要他,云州府州将他当做是狗用,他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只还是紧紧的看着银子,临行之前对宋桃夭道:“这回他们想贪也没有办法,我联合好几个人私底下看着银子呢,这些已银子肯定会到老百姓的身上去。”
又说,“我这一去,又是一两个月,你在家里好好的,你放心,这回我一定不把银子借出去。”
宋桃夭在厨房里面切菜,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跟他形同陌路。等他走了,她依旧如同往常一般过日子。她也不敢出门,一直关紧门户,不让孩子们出去。
可这回,却跟从前不一样。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家里的银子和存粮都没了,捉襟见肘。
四处借粮,这才勉强度日。
但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折朝烟会突然发热。
后来的事情,没有人愿意去回忆。多回忆一瞬间都是剔骨之痛。
宋桃夭抱着没有声息的折朝烟哭得眼睛里面都没有眼泪了。
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天上神明,过路神仙,为什么我说了那么多的愿望你们一个都没有实现。
她整个人都呆起来,午夜梦回的时候,总会梦见烟烟笑着朝她跑过来,然后就又哭着跑远了。
折松年彻底不敢出门了。他只守着妻子一个人。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宋桃夭已经没有力气去骂他了。她只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自己的错处。
“我应该先去傅家借银子的,真的,肯定要去借银子呀——我为什么不去呢?我是不想去。”
“我不想去。因为我跟那个女人关系不好,她还嘲讽过我,说我去上门见银子打秋风——”
她痛苦的捂住脸,“这又有什么关系呀!老天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她还反省自己每一件事情的过错,“我前几天吃了一碗粥——我是不是不该喝那碗粥的——啊,对不对?是菩萨怪我了吗?我应该把那碗粥给濒死的人喝,家里还有粥吗?我现在就吃给他们喝,快把我的烟烟还给我——”
折松年瘦骨嶙峋,一把抱住她,“我错了,我这回真的知道错了,桃夭,你恨我吧,你别怪自己,你别这样——”
宋桃夭却拉着他往寺庙里面去,“松年,你做了那么多好事,你跟菩萨说说,说说好不好,用你的功德换我的烟烟,你有那么多功德,你换我的烟烟好不好?”
折松年痛不欲生。
宋桃夭就开始大吼大叫,“你快点换呀,人人都称颂你以后是要成仙的,人人都说你功德无量,人人都说你是菩萨转世——那你就把我的女儿还给我,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我给你跪下……”
她晕了过去。
这一晕,就没怎么好过。一直缠绵病榻,最后也快死了。
人之将死,也有回光返照之说。那天她起得很早,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没有亮,脸上也有了一些红润的气色,她心里突然就很明白自己要死了。
她一点也不怕死,可她怕自己死后,她的岚岚没人养。她把折夕岚叫到屋子里来,笑着道:“我对你不如对你姐姐好,你恨不恨我?”
折夕岚哭着摇摇头,“不恨的。”
宋桃夭又问她,“当初我不让你学鞭子,你怨不怨我?”
折夕岚依旧摇摇头,“我只想让阿娘高兴,不怨的。”
宋桃夭就很后悔,“你阿姐小时候,我还不是如今这么个脾气和性子,我那时候很好的,你要相信阿娘,阿娘以前不是这样,你把我想得好一点吧,好不好?”
折夕岚哭着点头。
宋桃夭努力的撑起身子坐好,道:“岚岚乖,等阿娘死后,你也不要伤心,阿娘是去陪你阿姐了。你还是怨恨我吧,我疼你姐姐多一些,还是想去陪她,你就当没有我这个阿娘。”
折夕岚哭着继续摇头,说不出话来。
宋桃夭就勉强拿起床边的梳子,“我给你梳个头吧?我手不灵巧,你姐姐的头发是她自小自己琢磨着梳出来的,你的头发也是,阿娘没怎么给她梳过头,这回认认真真的给你梳一个,你就别记恨阿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