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如同九幽寒风,“此等行径,按《唐律疏议》……当诛九族!”
“你血口喷人!老子何时串联?!卢珪!你这栽赃陷害的恶贼!有种给老子个痛快!老子……”刘豹目眦欲裂,被“诛九族”三个字彻底点燃了最后的疯狂!
他挣扎着,凭借一股蛮力,竟要强行站起!牛筋绳深深勒进他虬结的肌肉里,发出令人牙酸的紧绷声!
然而,他身后的阴影中,一名青铜面具武士如同鬼魅般踏前一步,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一脚如同铁锤般狠狠踹在刘豹的膝弯处!
“咔嚓!”一声令人心悸的骨裂脆响!
“呃啊——!”刘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壮硕的身躯如同被砍倒的大树,再次重重跪倒在地!
膝盖处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他扭曲的脸庞!
他挣扎着,却再也无力站起,只能用那双充满无尽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卢珪。
卢珪却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污了眼睛。
他只是淡淡地、如同吩咐一件寻常琐事般,对着空气说道:“刘豹勾结韩逆余孽,图谋不轨,证据确凿。
拖下去,明正典刑,悬首辕门三日,以儆效尤。其家眷……”他顿了顿,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吐出四个轻飘飘却重逾千钧、灭绝人性的字:“按律处置。”
“卢珪——!!!”刘豹的双眼瞬间被无边的绝望和怨毒染红!他知道“按律处置”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乃至族中亲近,都将被屠戮殆尽!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点的嘶吼,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后咆哮,用尽全身的力气诅咒:“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范阳卢氏!我咒你们断子绝孙!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两名青铜面具武士如同拖拽一袋垃圾般,毫不费力地架起因剧痛和绝望而抽搐的刘豹,拖向门外。
他那充满无尽怨毒的诅咒声,在暖阁厚重的门帘落下后,很快被门外呼啸的风雪声彻底吞没、碾碎。
崔明和赵元瘫软在地,如同两滩烂泥,面无人色,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连头都不敢抬。
暖阁内浓郁的血腥味和卢珪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威压,让他们几乎窒息。
卢珪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步履从容地走到那烧得正旺的鎏金炭盆旁,伸出修长白皙的手,优雅地悬在灼人的炭火上方,感受着那跳跃的热力,语气恢复了平日的从容不迫,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优雅:“传令下去。”
侍立一旁、面白无须、眼神精明的文吏立刻躬身,笔墨早已备好。
“一、即以幽州节度使府名义,昭告幽州及卢龙、渔阳诸州军民:韩休琳受奸佞蛊惑,逆天而行,以致兵败身死(暂时对外宣布其死讯),天理昭彰!其部将刘豹等冥顽附逆,不思悔改,竟敢趁乱煽动作乱,图谋不轨,已被本官一举擒获,明正典刑,悬首示众!”
卢珪的声音清晰有力,带着一种天然的权威感,将血腥镇压包装成正义的审判。
“二、即日起,幽州、卢龙、渔阳诸州一切军政要务,暂由卢氏承嗣公(卢承嗣,卢珪族兄,卢氏当代家主)全权署理!
本官卢珪,受承嗣公委派,辅佐处置!
他特意强调了“署理”和“辅佐”,将夺权的本质包裹在看似合法的外衣之下。
“三、开府库!赈济因战事流离失所之难民!抚恤黄尖涧阵亡将士家属!务必妥善安置,不得有误,以安民心!”
这一条带着明显的“仁政”色彩,旨在收买人心。
“四、征召诸州府青壮,整军经武!修缮城防!加固烽燧!北疆突厥、契丹等豺狼之属,闻我幽州有变,必生觊觎之心!
值此多事之秋,我幽州军民当同仇敌忾,众志成城,共御外侮!保我桑梓安宁!”
他最后一句陡然拔高,充满了煽动性,巧妙地将内部矛盾转向外部威胁,激发同仇敌忾之心。
他每说一句,文吏便飞速记录,然后躬身领命,疾步而出。条理清晰,恩威并施,将一场血腥残酷的政变,包装成了“拨乱反正”、“保境安民”、“抵御外辱”的义举,逻辑严密,无懈可击。
“二位,”卢珪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瘫软的崔明和赵元身上,语气平淡却重若千钧,“安抚地方百姓,筹措粮饷军需,征发民夫修缮城池之事,就多多倚仗二位了。卢某相信,在承嗣公与本官的统领下,在二位及诸位同僚的戮力同心之下,幽州定能渡过此劫,化险为夷,重焕生机。若办得好……”
他微微停顿,留下无限的遐想空间,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前程……自不必忧。”
“卑职等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负卢先生重托!”两人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连忙挣扎着爬起来,深深叩首,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谄媚。
待崔明和赵元被家丁搀扶着、脚步虚浮地退出暖阁,文吏也领命而去,暖阁内只剩下卢珪和那两名如同没有生命的影子般侍立角落的青铜面具武士。
炭火噼啪作响,血腥味在暖烘烘的空气里发酵,混合着名贵熏香的余韵,形成一种诡异而令人作呕的气息。
卢珪走到那张紫檀木书案前,拿起一封刚刚由信鸽送达、还带着室外寒气的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