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从梦中醒来,都要他凭白为她耗费许多精神平复心绪。
即便她是长公主心腹也留不得了。
谢淮州想,只要她消失在这个世上,便没有人再能乱他心绪,没人能借闲王的势来分他的权。
“先放了锦书。”元扶妤说。
“放你的武婢去给闲王报信吗?”谢淮州轻轻摇了摇头,“你一死,她自会活命,我并非滥杀无辜之人。”
谢淮州微微俯身望着元扶妤:“看在你今日也算是为灭突厥出了一份力,我允准你选一个死法,说吧……”
说罢,谢淮州收了架在元扶妤脖子上的刀,随手丢给裴渡。
元扶妤唇角溢出白雾,当真选了:“那就毒吧,我这个人一向贪美,不想死的太难看。”
听到元扶妤这话,锦书顿时急了:“姑娘!”
谢淮州示意裴渡:“给她。”
裴渡将元扶妤松开,示意玄鹰卫下属,下属立刻从胸前拿出极为精致的一个葫芦药瓶。
他转头,就见元扶妤对谢淮州伸手,要谢淮州拉她起来。
见谢淮州不动,元扶妤抬眉。
谢淮州攥着伞柄的手收紧,白皙手背青筋浮现。
裴渡忙上前要将人拉起,谢淮州却已不紧不慢俯身,先一步握住了元扶妤朝他伸出的莹白手掌,将人拽起。
裴渡眉心皱得越发紧,上前将药递给元扶妤:“发作快,不会有痛苦。”
“玄鹰卫的药,我知道。”元扶妤将药瓶捏在手心里,“谢大人,刚才若不是我拉住了马,两架马车相撞,谢大人性命堪忧,我也算救了谢大人一次,可否……请谢大人移步,与我同上马车,让我体面些。”
谢淮州盯着元扶妤,揣测元扶妤又想使什么计谋:“崔姑娘,得寸进尺了。”
“谢大人武功高强,难不成还怕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元扶妤把玩着手中药瓶,“一个人赴死,太孤单了些,还是有人陪同才算圆满。”
裴渡拳头攥紧,声音冷了下来:“崔姑娘刚才驯马的身姿,可不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
谢淮州无声凝视元扶妤染了笑意的眸。
不知是不是念在她即将赴死,待她多了几分宽纵。
还是……对她有了几分,他不愿承认的恻隐之心。
他最终颔首:“可……”
说罢,谢淮州率先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大人,此女怕是藏拙了,还是小心为上!”裴渡急切道。
“裴渡,你如今当真是谢淮州的一条好狗。”元扶妤看向裴渡,眼底寒凉,“若长公主泉下有知,当为你对驸马爷这一片忠心抚掌称叹,再成全了你这一份忠心,将你赠予谢驸马!好好跟着驸马吧,前程远大着呢。”
元扶妤这意味不明的眼神,贤否不明的话,竟让裴渡清明的脑仁陡然茫然浑噩起来,胸腔内如擂鼓般重重跳了两下。
元扶妤踏上马车,给已经被玄鹰卫制住的锦书一个安心的眼神,弯腰进了马车内。
马车内。
谢淮州拎起茶壶,贴心为元扶妤斟了杯茶:“崔姑娘,请吧……”
元扶妤抚袍坐下,用拇指抵开葫芦药瓶的塞子,倒了两粒药进茶汤之中,端起茶杯轻轻晃动。
“公主府暖春院我说的话,你一字未信……”
谢淮州望着元扶妤的面孔,强压着眼底诸多情绪,冷嗤:“神鬼魂魄之说,我若信,这大昭诸多佛殿不会在我手中拆毁。”
若真有神佛鬼怪,为何作恶该死之人未死,只死了他的妻。
若真有神佛鬼魂,为何他的妻离世三年,都未曾入他梦中。
偏偏……
偏偏这个与长公主神韵如此相似的崔四娘出现,便能让他在梦中那般癫狂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