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如今的谢淮州而言,她这个在闲王背后与他争权之人的生死,可比一个堂兄的生死重要多了。
谢淮州走至元扶妤面前:“你以为得到闲王的青睐,便能拥有皇族的权力,可以使用皇族的权力?太不自知了,你的位置是商户女,一旦有了越过身份的权欲,就会被权力不费吹灰之力碾死。”
“谢驸马体会如此深,是曾经在长公主面前,也这样不自知过?”
元扶妤直勾勾望着谢淮州,抬眉,眼神明明平静无澜,却似随时会倾轧上来一般。
“对,曾也这样……不自知过。”谢淮州冷着脸,隔着落雪,与元扶妤桀骜不驯的目光相接,慢条斯理抽出身侧玄鹰卫佩刀,搭在元扶妤颈脖上,“商户女崔氏,你以容貌、妖言蛊惑闲王,设计杀害朝廷命官,哪一条单拎出来都是死罪。”
元扶妤笑声轻如飞雪:“谢大人这话说的,难不成除了这张脸和这张嘴,我身上便没有其他能蛊惑闲王,蛊惑谢大人的?”
谢淮州垂眸,元扶妤眼中的从容笃定好似看透了他的心,对他来说更像是挑衅。
是啊,崔四娘蛊惑的何止是闲王。
还有他。
但,这一次谢淮州更沉得住气,没有被人一针见血戳破心中晦暗后,伪装出来的镇定自若。
他架在元扶妤脖颈上的刀未动半分,瞳孔映着元扶妤眉眼含笑的模样:“你与长公主太像,所以……崔四娘你的确乱了我心,让我失狂。”
午夜梦回,谢淮州在难以启齿的狂肆中惊醒,鬓发、衣衫浸透。
闭上眼,便是梦中的激狂纵欲的恣意畅快,分明是长公主滚烫湿热的幽香落在他的唇上,分明是长公主那只带着薄茧的手强势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抵在榻边。
阴阳相隔三年多来,从未入梦的挚爱出现,足以让谢淮州急乱失智。
他一遍一遍唤着他的殿下。
心中激亢凶悍的爱意抵达极峰。
可遮眼的红绸飘落,眼前出现的竟是崔四娘那张面孔。
她肆无忌惮望着他的目光中,直白浓烈的放纵,无孔不入围剿他的神智,让他脉络中激荡奔涌的血液短暂凝滞后又沸腾。
那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强势和侵略感,是他的爱人。
但五官不是。
自我怀疑与极致疯狂,逼得他在错乱与癫狂中,迸发出狂肆凶狠的恨意来。
这样的梦,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如梦魇夜夜缠着他不放。
尤其是崔四娘去了闲王府上之后,这样的梦便越发频繁,崔四娘的面孔也越来越清晰,直到昨夜梦中人已完全取代长公主的面容。
白日里谢淮州因梦自厌,夜里梦中却无法自控的恣睢失狂。
愈是苦苦压抑,暗潮便越是汹涌。
一面是克制不住神往崔四娘带给他猖獗的妄念,一面又觉龌龊因自轻堕落懊悔。
自厌可耻的情绪对他围追堵截,时时刻刻提醒着,梦中种种皆是对长公主的背叛。
听到谢淮州坦然承认她乱了他的心,元扶妤眼底的笑意敛了些许。
看来这次,谢淮州是下了决心要杀她。
似是印证元扶妤所想,谢淮州手中寒刃贴住了元扶妤纤细到仿若一折就断的脖颈。
“出身低贱,权欲熏心,蛊惑闲王,迷乱朝中重臣。”谢淮州语声平和,“你的错罄竹难书,必须死。但念在你是殿下心腹的份儿上,我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也可以答允……只要你就死,我绝不动你的家人。”
元扶妤仰头望着谢淮州,也是有意思,他迷乱也是她的错?
“睿智如谢大人,我若是死在这里,你就不怕与闲王殿下无法交代?”
“聪明如崔四娘,怎么就不明白,位置和权力是不同的。”谢淮州低垂望着元扶妤眸色尽是冰冷的寒光,语声平缓,“元云岳是大昭的王不假,可他手中并无权力,否则……又怎么会被长公主圈禁?”
元扶妤眼中未见波澜,也未曾讨饶:“谢大人的权力来源是长公主,可谢大人……并不姓元,闲王殿下若要入朝你拦不住。”
“没了你在背后指点安排,闲王便入不了朝。”谢淮州语声笃定,“此时、此刻,我就是杀了你,元云岳又能奈何我?”
“即便闲王已入朝,我扣你一个与突厥往来的通敌之罪,抄家灭门,闲王又能如何?”谢淮州目光温和瞧着元扶妤,许是念在她今日就要死了,声音也带了点温度,“自己死,还是我送你们全家一起上路,崔姑娘自己选。”
时至今日,谢淮州哪怕有一万个理由饶过崔四娘。
她也非死不可。
崔四娘这个变数,扰他心旌,乱他心神,让他矢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