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宁双手伸过他的腰腹,本想将自己圈在他怀里,不料宽大的袍子下他的身形比想象中的更单薄。
双手环过,竟还有空。
“谢危,这里太冷了,我们回屋吧!我陪着你。”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落进谢危衣衫的纹理,让他心里也染了湿濡。
这一刻,他得逞地笑了。
宁二,肯定再也无法忘掉他。
谢危抬手将她头顶的落雪扫去,低头弯腰,尽量让自己感受着她的体温。
“宁二,我很庆幸我的全部都给你了。"他望向灯火通明的大殿,"别为我难过,我,不过是个早就该死的人。"
“这一生遇见你,我很知足。”
姜雪宁一愣,谢危已经转身走入雪中,背影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
殿内传来各种爽朗的笑声,姜雪宁站在原地,看着雪地上那滴被药汁融出的小洞,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谢危教她下棋时说过的话:
"弃子,有时候才是赢棋的关键。"
“谢危,你混蛋,说过要共白头的。”
夜风吹起了谢危的银发,还有院中零落的薄雪,他拿出了早已放置好的琴。
“先生,再弹一曲,你呀,要好好学着。”夜光映着雪光,谢危手心那道为了救姜雪宁而留下的伤口随着音符的跳动时不时地展露在姜雪宁眼前,她的眼前一片模糊,两颗心却因着琴声靠的越来越近。
那无数个她唤他先生,他坐在她身边挑剔指教她琴谱的模样,那一次次他偏执奔向她的模样,脑海里心里竟然没有一点因他从前的疯狂而产生的怨念了。
“我这一生,机关算尽,唯独算漏了你。”
“宁二,若有来世……别再遇见我。”
“不。。。。。。”琴声停息,姜雪宁惊呼出声。
就在这海棠树下的雪地里,谢危静静地躺着,仿佛与这片雪景融为一体。他的身体被白雪温柔地包裹着,仿佛那雪花也懂得他的心思,特意避开了他的身躯,只落在他的身侧,形成了一个洁白的包围圈。
他紧闭着双眼,他的面容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苍白,宛如冰雪中的精灵。他的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也为他增添了一丝不羁的气息。雪花轻轻地飘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是给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薄纱。
寒风呜咽,天地缟素。
他自己选的落幕方式,苍白的衣袍翻飞如鹤,银发与飞雪共舞。远处山河静默,近处灯火阑珊,唯有簌簌雪声,似在低吟一曲挽歌。
“不。。。。。。”姜雪宁发出一声悲鸣,随即一大口地鲜血喷出,溅落在这片雪地里。
一夜白头的滋味,她也算是体会到了。
“谢危,你这个混蛋,你真敢。。。。。。”
她指节青白,如冰雕玉琢,却难握住半片雪花。唇边溢出的血,滴落雪地,绽开红梅般的痕。
“谢危,你就是在报复我。”她轻笑,眸中映着千里冰封,“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不会再遇见你。”
一阵风过,雪幕如纱。她缓缓阖眼,向后倾倒——像一片枯叶坠入苍茫,像一颗星辰湮灭长夜。
而那灯火阑珊处的人也终于是发现了什么,一片片人潮正朝他们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