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突然感到一阵窒息。她想起昨夜偷听到的对话。
昨夜,她本想亲自去告诉姜雪宁自己已经败露的事实,好叫她不要被谢危做出来的假象迷惑。
他的病很重,如果要走也该不留遗憾地走才是。
可姜雪宁说“他是天煞孤星,死不了"时冷漠的语气,与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男人形成鲜明对比。
安宁的心口处泛起一阵一阵的心疼。
"大人,您的头发。。。。。。"她颤声问道。
谢危随手拨开额前的一缕银丝:"无妨,早晚的事。"他将信纸折好,塞进枕下,"今日想听你抚琴,可好?"
安宁点点头,取来古琴。她琴艺不精,但谢危闭目听着,仿佛在欣赏天籁。一曲终了,他忽然开口:
"你知道吗?她第一次抚琴时,还不如你,别说弹错了好几个音,连指法都不会。"谢危眼中泛起温柔的光,"我知她不喜琴,去伴读也有其他的目的,但我就是想逼着她学会。"
他对学习向来一丝不苟,所以他教学生亦是如此,当然能叫他如此上心的也唯有姜雪宁这么一个例外。
安宁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琴弦,发出一声轻响。她突然很想知道,真正的姜雪宁看到这样的谢危,会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大人,如果。。。。。。"她鼓起勇气,"如果娘娘永远不来看您呢?"
谢危笑了,那笑容让安宁心碎:"那便不来。"他看向窗外纷飞的落叶,"至少最后的日子里,我还能看见她的影子,也算是自己送给自己的礼物了。"
安宁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扑到谢危床前,第一次用自己的声音说话:"大人,求您别这样。。。。。。我去告诉娘娘您的真实情况,她一定会——"
"不必。"谢危打断她,眼神骤然冷了下来,"我要的不是怜悯。"
我要她后悔,要她心里心心念念都是自己的绝情,要她再也不能忘记他,更不能伤害他。
一阵沉默后,谢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间渗出。安宁手忙脚乱地为他擦拭,却被他推开。
"今日就到这儿吧。"谢危的声音恢复了疏离,"明日。。。。。。不必来了。"
安宁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退了出去。走到院中时,她回头望了一眼。透过半开的窗户,她看见谢危取出枕下那封信,放在烛火上点燃。火光照亮了他苍白的脸,也照亮了信纸一角姜雪宁的署名。
安宁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天,姜雪宁收到了霜雪秘密送来的一缕银发。那发丝被装在锦囊中,附着一张字条:"恐时日无多,望娘娘三思。"
霜雪的行为无疑是在告诉她,谢危其实早就知道了她的小把戏。
姜雪宁握着那缕白发,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她想起谢危曾经说过的话:"我谢危此生,唯你不可替代。"
而现在,他正拥着一个冒牌货,等待生命最后的终结。这个认知让姜雪宁的胸口像被什么狠狠揪住,疼得喘不过气来。
谢危啊谢危,真是个坏的透顶的人。她好像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姜雪宁换上了自己的红衣,牵出了马厩里的枣红马,朝着谢危庄子的方向疾驰而去。
张遮追出来的时候,院子里早空无一人,路上只剩下卷起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