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刺向楚黎那刻,男人狰狞的表情凝固。
“呃啊——!”他发出不似人的哀嚎,用双手死死扼住脖子,跪在地上剧烈抽搐,眼珠暴突,布满血丝。身上的皮肤不断鼓起,仿佛有无数虫蚁在血管爬行。
紧接着,同样的哀嚎在人群里接二连三响起。
楚黎动了。
她转瞬到了祭台下,阴影在手里凝成锋利刀刃。
举起,落下。
鲜血“呲——”地喷涌。
刀刃由触肢凝成,每一次挥动,都带起喷涌的血泉,留下肢体断裂、倒地挣扎的身影。血液顺滑滚落,无论杀了多少人,都不会沾上半点血色。
人潮被凿开一条血路,那些负隅顽抗的,被触肢或红线解决。
血。
越来越多的血泼洒在广场上,汇成细流,淌过古老的缝隙。浓烈腥臭的铁锈味弥漫开来,粘稠糊在每个人的口鼻间。
楚黎没看倒下的人是谁,也不去辨认他们生前的表情是愤怒还是恐惧。祭服下摆沾了血,变得沉重。
她的意识像是悬在高处,置身事外下方的血腥场景。
一人挥动木杖,杖尖凝聚起暗红光芒。楚黎甚至懒得躲避,刀刃随手挥过,那根据说是祖传的木杖连同握着它的手一起断成两截。
“楚黎,你背叛本族,不会有好下场的!!”
惨叫声淹没在更多的嘶吼和傩术施展声中。
漆黑刀刃精准划开一个青壮男人的喉咙。
温热的液体喷洒傩面,楚黎下意识闭眼,任由腥咸浸湿衣襟。喉咙忽然发紧,胃开始痉挛抽搐,她用力压下呕吐的欲望,挥刀的手更快更稳。
祭祀广场如一口沸腾的血锅。
惨嚎声、咒骂声、求饶声……最初嘶吼叫骂,渐渐变得稀疏。
广场彻底死寂,只有风声在呜咽。
楚黎静立在原地,灵魂像是被抽离出来,浮在半空。
她望向祭台边浑身是血但眼神亮得惊人的小姨,看着那群被反绑的少女少男,他们满脸惶然。
然后看向身后,旁支们匍匐在地,像沉默的蚁群。
日光毫无保留落下,映照着延绵建筑群。再远一点,栽满血杉木的神山以及屹立的神祠。
一种无法言喻的疲惫和冰冷浸透了楚黎。
从她在订婚仪式上选择杀觋楚那一刻,从她选择回到楚家的那一刻,……所有过往,无论愤怒,悲伤,绝望,或是后来那点摇摇欲坠的迟疑怜悯,都在此刻面前这血流成河的广场上,被一道无形的刀刃,干净利落地、彻底地斩断了。
傩面冰冷,祭服被血浸透沉甸甸压在身上,脚下踩着黏腻的血。她是踩着无数人的命、踏着前任大傩的尸骨上来的新一任大傩。
风吹散了浓重的血腥味。
楚黎径直走向那群被选作神侍的少女少男,他们被反绑着,鸡仔般缩成一团。
他们从没见过这样恐怖的场面,有人被吓晕了,有人见楚黎过来,眼泪鼻涕齐流,哀求着不要杀自己。
楚雀伶被吓晕过一次,又被厮杀声惊醒,此时脸色惨白在发抖。
刀刃迅速挥过。
麻绳断裂,被束缚的少年们重获自由。
楚黎收起刀,语气平静:“你们可以离开了。”
他们惶惶挤在一起,争先恐后跪伏着,祈求着,没有人敢起来。
楚雀伶被挤了一下,眼看就要跌倒,一只手把她及时扶住。
“啊——!!”楚雀伶像是被毒虫蛰,控制不住甩开,一屁股摔在地上,眼泪瞬间涌出。反应过来甩开的是谁,她不顾满地血水,伏在地面,“我、我……对不起,对不起……”
山风呜咽着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