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若无杂事去西郊一趟吧。”
时间是谷雨这天的未时初,说话的人是闲于家中的女郎中乐乔。
几日来连绵不断的细雨依然未歇,淅淅沥沥终日不绝。许是谷雨催人懒,除却忙于耕种的农人,城中的人大都闭门不出。是以江安堂近日上门来问诊的病人稀少了许多,妇孺病患更是少见,乐乔也难得清闲下来。
“下雨天还要出门?”
与乐乔对话的人是顾及——暂居于此地休养的定西王顾思远之四子。
有异于外人对顾家四少爷的认知,在这座别名“妖笼”的庭院里,顾四作女装打扮。她本是不折不扣的女儿身,因为儿时由真靖大师为之改过命盘,为避祸事多年来都被当做男子来养。
“不是你早上提起的么?谷雨过后药铺里说不定会忙起来。”乐乔填平桥头一处凹陷,直起身来回道,“再说这里少了一块,不拿东西填上总觉得看不顺眼。”
起因是三天前顾及在药堂无意间听到一位就诊的病人同旁人的谈话。
那是一名体态丰腴的中年妇人,家住城西郊区,丈夫是城中有名的布匹商人,名唤天雄。这妇人便被称呼为天林氏。
天林氏同旁人讲的事是从上月初开始的。
天家世代做布匹生意已有数年,因经营得当,现在说家财万贯也不夸张。因为近些年生意做稳当了,天雄一般过了日中便把商铺生意交给掌柜台的先生来做,夫妻俩一道返回西郊家中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天雄与夫人自小青梅竹马,感情很好。天雄有养花逗鸟的喜好,每日返回家中必定先去照管后园里的花鸟,每当这时,夫人就在房中做些中意的刺绣。因为多年来的默契,这样闲适惬意的生活一直是旁人羡煞不能的。
可最近事情似乎有些不一样。
以往到了天黑丈夫都会把鸟笼提进房间,而后方才宽衣就寝。丈夫对自己养的那只红嘴蓝鹊疼惜得很,有时连夫人都会吃醋咧。
然而从上月初开始丈夫像改了性似的,虽说仍是整个下午都呆在后花园,但一向视若珍宝的鹊鸟却疏于照料,就寝前总是把鸟笼挂在院中的桃树上便不管了。
光是这些并不容易让人起疑。
到了后来丈夫回房后总会倒头就睡,连衣物都不褪,总是见他疲乏至极。
“不光是这样。”妇人凑到同行女人的耳旁压低声音说道,“往常一个月里我们还会有几次那事儿,但这一个多月来一次都没有过。”
“咿……羞煞了。”旁边的人趔着身子笑闹道,“这事儿也能拿出来在这儿说?”
“你看这里又没人。”妇人闹了个大红脸,喃喃地掩饰道。
见妇人面露尴尬,那人又凑上前问道:“他不肯,你也没……主动一下?”
妇人瞪了她一眼,忽然拿袖子遮起了脸,说话又快又急:“哪能没有,好几次拉下脸示好那坏人都说他很累要睡。”
“难不成你家掌柜那活儿不行了……”身旁的人又凑近了,悄声问,“你这来是给他求药不是给你自己?”
“我家掌柜可是正当壮年。”妇人是又急又臊,嘟囔道,“不过这几天生意忙了点,给他抓几服药补补身子也是应该的嘛。”
那女人笑了起来,妇人先是瞪了她一会儿,没多久自己也跟着笑起来了。
“说来还有件怪事。”妇人停了笑,喘了会儿气又若似无意道,“我家后园里不是有个莲池嘛,池里的荷花近几天忽然开了呢。”
两人对话时,顾及正在一屏之隔的地方等着学徒把药材取来。起先也不是有意要听,只是妇人讲到过早开放的荷花时,她才上了心。
谷雨这天顾及晨起之后,难得在院中看到了乐乔。乐乔多数时候早出晚归,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碰面的机会并不多。
于是后来在庭芜共进朝食时,顾及望着池中久开不败的粉白双荷,犹豫了半天才忍不住问道:“荷花这么早开,是有妖异吧?”
“嗯?”
“还有一个多月才到荷月,你这儿的荷花都开了好久。”
谷雨是在四月下旬的头前两天,正是槐花满枝的首夏时节,所以四月又被称为槐月。而此时离荷花盛开的六月尚差月半有余。
“是啊,这池里可是住了个厉害妖怪呢。”乐乔道,“记得刚来那天就和你说过这池水断不能接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