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你们用过午膳去收拾厢房。
我过了除夕就走,与二位高堂说定了…”
接着又是一阵交谈声。
秦泰精神振作,趴在门缝外眯着眼热切观察。
那少妇燕环肥瘦,相貌憔悴,约三十一二岁的年纪,此时神同枯槁。
秦泰睁圆眼,死死盯着戴氏。
从上到下,从眉毛到耳朵,从胸膛到腿…想从中找到一些午夜梦回中的妻子音容。
“胖了。”
“怎么突然就要改嫁了呢。”
“嘿,外舅也不劝劝,好无情的心。”
…
秦泰一边笑,一边嘀嘀咕咕自问自答,好像这样能让他好受些。
当两个身材岣嵝的老人缓缓映入眼帘,秦泰没了生息。
他站了起来,鼻翼起伏翕动,脸上的尬笑也有些维持不住。
阿翁何时衰老成这样。
母亲摸着墙走路,是哭瞎了眼吧。
他没有尖叫,任凭大颗酸泪啪嗒滴落。
最终,抹了把眼睛用力再看了看爷娘与一对儿女以及戴氏,秦泰踉踉跄跄走下台阶:“小吐蕃,我们走吧。”
只要一家人好,那他就放心了。
希望夫人选好门家吧,别再找个贼配军。
笑。
“不是…回家过年吗?”
小吐蕃张着嘴,怯生生的。
他能察觉到,秦大哥,很悲伤。
“去草料场,我以前在衙内担任马军都将时修的,管整整两千马军呢。”
秦泰拍着小吐蕃的光头,强颜欢笑:“草料场暖和得很,咱打两葫芦浊酒,买些熟肉,夜里围着篝火,吃喝痛快。
等等,我数数管教司发的盘缠够不够买别的…”
伴着小吐蕃的雀跃,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消失在风雪。
乾宁元年将至。
改号诏书已下发尚书省,只待旦日。
半晚,紫宸门下,正在举行规模浩大的逐鬼辟邪仪式。
熊熊火光之前,戴着面具身穿红衣的阴阳师,涂满黑颜料的太卜巫师手持乐器,叱咤怒吼的女御、寺人、武士汇集成一条队伍缓缓经过,诡异的笛声、激昂的鼓声、清脆的挞鞭破空声、磨牙声、笑声交织在这凛冬寒夜。
“驱傩击鼓吹长笛,瘦鬼染面惟齿白。
暗中崒崒拽茅鞭,裸足朱衫行戚戚。
相顾笑声冲庭燎,桃弧射矢时独叫。”
枢密使靠在栏杆上,触景生情,一字一句地诵着孟郊的《弦歌行》。
圣人涨姿势了。
原来唐人过年也跳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