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止寒怕他摔着,让下人拿来梯子。
姚书会摇摇晃晃地上了雨歇处的屋顶,掀开其中一块瓦片,就“蹭蹭蹭”下了竹梯。
温止寒边喊着小心些,边手脚无措地跟上姚书会,他身居高位多年,自持稳重,已经很多年没干过这么手忙脚乱的事了。
倒真有一番别样的趣味在。温止寒想。
姚书会下了屋顶,进了雨歇处,点亮烛火,斟了一杯冷茶。
他本想喝下,举在空中看了半晌,随口吟道:“醉眼不识灯,看做满杯星。”
未及被关上的门吹入一阵风,蜡烛扑闪了两下,灭了。
月与星透过被姚书会掀开的瓦片映照在水面,泛起波光粼粼。
似乎因为酒劲上来了,姚书会醉得更狠了,他摇头晃脑地继续往下吟:“朔风善解意,教我识星斗。”
温止寒听着这越来越狗屁不通的诗句,忍住了拂袖而去的冲动,告诉自己不要跟醉鬼计较;又安慰自己,听同僚讲举子趣事时,也不是没听过比这更糟糕的句子。
姚书会又翻起一茶盏,斟满。
他将两个茶盏相碰,没等温止寒反应过来,便仰头喝下那盏冷得足以让五脏六腑都觉得凉的茶,又吟:“星灯何需辨?同是万点莹。”
温止寒痛苦地用手抹了一把脸,他很难想象对方接下来会编出什么践踏韵脚和平仄的句子来。
“有幸得君顾,同饮一盏星。”姚书会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道,“云舒,我何其有幸才能遇见你。”
温止寒一时愣怔,有些懊悔刚才用平仄和语言技巧去评判这首律诗,那是对姚书会心意的亵渎。
他蜷了蜷手指,正打算回答些什么。
突然,屋顶发出了细微的响声,姚书会反应迟钝地探头去看,被迷了一眼的沙。
原来是路过的野猫踩到了被姚书会掀开的瓦片边缘,沙子簌簌而下,扬了一屋子。
温止寒点亮了蜡烛,就看到揉着眼睛的姚书会,他的眼睛被沙迷得泪眼婆娑,为他增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味道。
温止寒捧起对方的脸,正打算替对方吹去飞去眼中的沙。
姚书会迷迷糊糊地把头一点,两个人的脸颊相擦,温止寒连对方脸上的绒毛都感知得一清二楚。
温止寒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但他想对方还醉着,哪会注意这些细节,便没停下动作,替对方将眼中的沙子吹了出来。
豆大的眼泪从姚书会眼中滚落,灼在温止寒手背,烫得他不知所措。
温止寒手足无措地问:“怎么哭了?可是我弄疼你了?”
姚书会摇摇头,只扑在温止寒怀里。他一言不发,哭声也微弱,仿佛怕惊扰了旁人。
温止寒哄了半晌,才将姚书会哄到床上睡下。
做完这些,他披上斗篷爬上屋顶,将那块破瓦补好。他坐在屋顶上仰头看星空,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思索片刻,温止寒从靴腋中掏出匕首,在那块刚补了的瓦片上刻“有幸得君顾,同照一弓月”。
“真是喝多了。”他忍不住自嘲一笑,摇头自言自语道,“简直不知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