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影消失在巷口,孙大疤瘌把烟袋锅子往鞋底上磕了磕说道:“二位东家,这院子倒也没我说的那么次,这价码咱没吃亏。”
手里的木屑簌簌落进他敞怀的粗布褂子里,“两位东家别看他摆着这副丧气样子,其实中人费可没少挣,光昨儿他往茶馆跑了三趟,喝的都是张一元的高末儿。”
说着重新带李天佑和蔡全无转了一圈,“这几间房是老金掌柜接手的时候新盖的,我师傅的手艺,那会儿大清早亡了,也没啥规矩限制了,盖房的时候都是往宽敞了盖。
再加上老金掌柜有钱也能挣钱,料子都是好料子,地基打的深着呢。
只是长时间没人住,缺了人气,有些朽了,稍微整饬一下就成。
那井也好弄,找人清理一下换个辘轳轴子就行,那个位置不缺井水,不用再深挖了。
就是院里几个棚子要想重新盖的话麻烦点,得费点功夫全拆了才行。”
蔡全无摸着塌了半边的马厩棚子:“西厢房那梁柱。。。。。。”
“榆木芯子还硬实着呢,”
孙大疤瘌突然咧嘴笑,露出缺颗门牙的黑洞,“抹层桐油再拿铁箍勒紧,撑二三十年不叫事。”
他踢开块碎瓦,“井台青石是门头沟的料,拾掇拾掇比新民会的洋灰地都牢靠。”
李天佑蹲在老井边,就着月光瞅见井底沉着个生锈的粮斗。
孙大疤瘌的煤油灯凑过来,照亮斗柄上"德昌粮栈"的烙印,正是金掌柜发家的老字号。
店里打烊后,李天佑和蔡全无久违的去了小酒馆。
小酒馆的煤油灯把八仙桌照得昏黄,李天佑刚挑帘子进来,蹲在条凳上划拳的黄包车夫就嚷开了:“哟,这不是四季鲜的少东家嘛,天津卫的水土养人啊,少东家出门一趟越发俊俏了。”
几个常客跟着起哄,柜台后头的老贺掌柜忙拎着锡酒壶迎上来。
“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老贺拿抹布掸了掸条凳上的花生壳,“还是老规矩?”
说话间已经摆上蓝花粗瓷碗,琥珀色的酒液里沉着颗枸杞。
蔡全无捡了粒五香花生米抛进嘴:“您这眼力见儿,活该您生意兴隆。”
话音未落,老贺变戏法似的端出碟水晶小肚,油光水滑的肉冻上撒着香菜末。
“今儿这顿算我的!”
老贺突然压低嗓子,抹布在桌上画着圈,“小李掌柜明儿得空不?牛栏山新出的二锅头。。。。。。”
他比划个骑车的动作,“前几趟拉酒的人干活不利落不说还好磨洋工,当天来回的活计非得隔夜才送来,气人的很。”
李天佑嘬了口酒,火线顺着喉咙往下窜:“您可真是。。。。。。明早我还得跑前门火车站拉海货呢。”
手指蘸着酒水在桌面画路线,“再跑牛栏山打个来回,回城怕是要赶上宵禁。”
柜台那边突然"当啷"一声,绸缎庄的掌柜先生醉倒在桌上。
老贺边给人披棉袄边回头喊:“知道你辛苦,可旁人不是绕道多要钱,就是往酒坛里兑永定河水。。。。。。”
说着回身给蔡全无的酒盅里满上,“上月徐家酒坊的醉鱼亭刚起了梁子,你顺道给瞅瞅瓦当齐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