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的北境冰原还浸在青灰色的冷调里,冻土表层凝结的冰晶在天光中泛着细碎的银芒,像撒了一把被揉碎的星子。
随着晨曦逐渐刺破铅云,凛冽的北境冰原开始在青灰色天光中显露出苍茫轮廓。
雍凉铁骑的阵列如黑色的铁铸森林般横亘在冰原之上,玄色甲胄蒙着薄霜,肩甲上雕刻的狼、虎纹路结着冰棱,在晨风里折射出冷冽的光。
战马的鼻息化作团团白雾,铁蹄反复碾踏着冻硬的雪壳,发出细碎的爆裂声,与甲叶相击的轻响交织成战前的序曲。
杀戮的气息如同无形的瘴雾,在肃杀的军阵间悄然蔓延。
士兵们紧扣缰绳的指节骤然收紧,皮革手套与金属鞍环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他们眼底的血丝像被晨露浸润的藤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染开来,在头盔帽檐投下的阴影里,他们的瞳孔因亢奋而缩成细缝,映着前方朦胧的敌营,如同饿狼盯上了猎物。
林棣臻
他能清楚听见自已喉间滚动的吞咽声。
凌晨急行军时浸透衣甲的汗水早已结成薄冰,此刻却被体内腾起的热浪一点点融化。
寒意从脚尖开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血管里奔腾的灼烫————
那是甲胄下紧贴皮肤的牛皮护心镜传来的温度,是战马体温透过马鞍传递的震颤,更是身边千军万马共同迸发的炽热。
当又一阵狂风卷着冰碴拍打面甲时,他忽然发现自已的牙关正不自觉地咬合,太阳穴突突跳动,视线竟渐渐被血色边缘所笼罩。
他感觉疲惫和寒冷,在此时此刻都似乎要不翼而飞了。
一种,根植于所有动物血脉中,最原始,最血腥的冲动开始勃发!
那种最原始的冲动是从鼻腔里涌入的铁锈味开始的。
不知是血腥味,还是甲胄长期使用留下的金属气息,这股味道混着冻土的腥冷,像一把钝刀在刮擦着意识的屏障。
他看见右侧不远处的年轻士兵正用舌尖反复舔舐干裂的嘴唇,直到渗出血丝却浑然不觉;左侧的陈平也是手掌按在刀柄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上的防滑纹,那动作如同在安抚一头即将脱缰的猛兽。
远处的瓦剌营地却仍沉在静谧的梦境里。
晨雾尚未散尽,白色的帐篷像散落在冰原上的巨大蘑菇,几缕淡青色的炊烟从毡帐顶的气孔袅袅升起,甚至能隐约听见马匹嘶吼声穿透晨雾。
营门前的哨兵身影模糊,扛着的长矛在风中轻轻摇晃,仿佛下一刻就会随着晨露一同融化。
他们不会知道,此刻正有一万多双充血的眼睛隔着冰原凝视着他们,一万多柄弯刀在甲胄下隐隐发烫,万余匹战马的铁蹄已在冻土上踏出了战斗的节拍。
只见林棣臻和雍凉领头副将周广德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刀与佩剑,高高举过头顶,猛然前指!
瞬间,低沉的号角声响起。
铁骑开始移动,
战马踏着碎步,马蹄铁与冰面摩擦出细密的火星,甲叶相击声如寒夜落雪,直到第一排前锋越过缓坡,蹄声突然沉了下去——那是积雪被踩实的闷响,如战鼓初擂,惊醒了冻硬的土层。
加速的过程是循序渐进的呼吸。
马缰在手中绷成直线,鬃毛扫过护腕,铁蹄翻起的雪块在胫甲上撞成齑粉。
当最前排的前锋百夫长将弯刀斜扛在肩,万余骑兵的节奏终于汇合成同一心跳。
蹄声如滚雷碾过冰原,惊起的寒鸦群掠过阵列上方,投下的阴影在铁甲上跳动,却盖不住刀刃上流转的冷光——这是雍凉铁骑经过几十上百次战役才被刻进骨髓的默契,无需将令,自能在奔袭中完成从人到杀戮机器的蜕变。
瓦剌营帐内,当第一波震动传进毡帐,瓦剌士卒们还在扯着毡毯咒骂同伴的脚臭。
第一个掀开帐帘的士卒被冷风灌了满脸,却在抬头的瞬间僵成冰雕——前方的地平线在崩裂,黑色的铁流卷着雪雾扑面而来,马首攒动间,那面绣着貔貅的玄色大旗正撕裂晨雾,旗角上的金线在曙光里泛着血光。
瓦剌大军的指挥官——那位瓦剌太师也先帖木儿也从梦中惊醒,他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