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行热泪徐徐而下——四年来,她所有的眼泪都只有冰冷,最终,眼泪热了,可是,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那一瞬间,梁苑苑突然想起新婚的那一日。那一日,红盖头掀开,她看见他,温润如玉,这四个字,太过贴切!那一刻……大约是她这一生距离幸福最近的时刻吧、近的唾手可得!可是为何到了最后,参商相离,死生不复相见?
眼泪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裙摆上,梁苑苑这么多年来头一回抬起头来认真看少筠。她长得很好看,脸色白皙得几乎苍白,她抱着宏泰的姿态那么温柔……痛、无从无尽的痛!仿佛这些年本应觉得痛却又被忽略掉的一下子全部发作了!而那些忿恨、羞辱和不甘显得那么不值得一提!
一旁的康李氏听闻少筠这番剖白,不禁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捂着胸口,泣不成声。康夫人扶着康李氏,哭着对梁苑苑说:“罢了!罢了!这四年,为了青阳,我累了、累了!当日我对不住君素的,今日我必细心维护宏泰来还。你不要再来纠缠泰儿,只当给他积积阴德吧!只要你撒手,我宁愿忘记还有你!忘记是你叫君素这般难受!”
宁悦听得少筠一番话,万分黯然。只是她看见梁苑苑摇摇欲坠的模样,又万分不忍,因向康夫人劝道:“夫人既肯如此,何妨大度一些?苑苑……着实可怜……”
“她可怜!”,康夫人听见了宁悦的话,满脸泪水的盯着宁悦,几乎是恶狠狠的说道:“那何文渊何大人应该是可恨么?是谁挑唆她做了不容于家室的恶妇的?今日我的儿子、孙儿遭罪,何夫人你好意思装得这般贤良淑德么?何夫人您请!您是盐官夫人,漫说管不到我康家的家务事,连扬州府上的事情,也不方便插手吧!”
宁悦噎住,满脸通红!
一直冷眼旁观的孙方兴则又冷笑两声:“康太太说得好!连我这父母官都得叹一句‘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始作俑者?!”
宁悦大愕!孙方兴品级方才四品,居然如此不客气?!
孙方兴毫不在意宁悦的惊愕,又冷冷的对梁苑苑说道:“不安于室的女子人家没有好福气,本官从未见过任性顽固之人能赢得众人疼爱的。梁苑苑,你虽是朝廷节妇,但本官也劝你,睁大了眼睛看人,好好体会这世上的人情世故,别叫人把你当枪使了,你还多谢人家!”,说着孙方兴又意味深长的看了宁悦一眼,加了意味深长的一句:“不要以为升官升得快就是好事,更不要以为拿着一个朝廷嘉奖的诏书,就能顺顺当当过一辈子!”
说到这儿,孙方兴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来,拂袖、转身、走人!
宁悦几乎目瞪口呆!
少筠半垂着头,是故谁也看不见,她唇畔那一抹弧度,刁钻的似笑非笑、似狠毒似残酷!
……
作者有话要说:何家……确实会有报应吧……
这两天jj又抽风了……这一章基本决定梁苑苑的结局,大家发言吧……
☆、264
夜间何文渊回到府上,一身疲态。
宁悦十分心疼,亲自给他换衣裳:“爷,可是外间盐事为难?小竹子那案子孙知府都已经判了,聚集盐使司的灶户也该散了。”
何文渊面沉如水,一言不发。案子判了、灶户就能散了?事情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清漪看见此况,便奉上一盏茶,温柔如水的:“爷,且先润一润。外间事情再繁难,也得保重着身子。”
何文渊按住心里许多忧虑复杂,接过这盏茶,饮了一口,徐徐说道:“夫人今日去看梁苑苑了?今日在衙门里听闻她还要状告桑家三姑娘?”
宁悦看了清漪一眼,叹了一声:“爷,依我看,还是劝苑苑息事宁人好些。康府为康青阳的死,恨苑苑入骨;桑家又为梁夫人的死恨苑苑入骨。苑苑呢,为小宏泰又万分无法释怀,因而每每生事。这三家人,已经是乱成一团乱麻,若咱们再去掺和,我怕不仅不能处置好,连咱们家也得惹上一身大麻烦来。”
清漪眉毛微微蹙着,垂手待立,一言不发。
何文渊颔首:“当初梁苑苑一事,本就是我出面处置的,也是朝廷下旨嘉奖的。无论如何,我得维护朝廷体面。那一次……我在那件事情上也确实处置失当,才叫少筠的母亲殁了性命。让少筠赢些彩头,便算是体恤她心中的不平吧。”
清漪原本想说两句,但看到何文渊颇有些怅惘的样子,又听闻他语气中的遗憾,心中隐隐浮起一层担忧,但那忿恨旋即又盖了过来!凭什么桑少筠这么嚣张,不过一个灶户而已,再有能耐,又能斗得过官府去?假若伯安对她如此纵容,终有一天,她桑少筠会找上门来!只是……她从来对何文渊曲意逢迎,既然何文渊发话让梁苑苑不再追究,她就不会直言争辩。
宁悦并未得知清漪柔顺的面孔下有着什么心思,她只听到丈夫一番感慨,便不由得将今日的情形描述了一番,最后叹气道:“少筠所说,四年前在京城,真是字字血泪。想起昔日在这烟柳之地的一番交往,我心中怜惜她。只是她说一句‘不原谅’,又未免执着。苑苑这四年里虽然衣食无忧,可是心如死灰,仿若年华老去,她为朝廷,不该得这个结果。所以我才亲自扶着小丫头,给她送了些东西,不料碰见这一场吵闹,连孙知府都惊动了。”
何文渊不得不黯然。无论如何,这个结果,是他从来都料想不到的。当日他有心调唆康青阳,纯粹是为了阻止少筠与万钱联姻、纯粹是为了打击两淮官商勾结的恶行,他绝没有害人之意。但是最后……少筠怒走他乡,万钱对两淮袖手旁观且涉嫌勾结海盗贩卖私盐,康青阳更是客死异乡!而今看来,他宁愿小竹子傲视两淮,至少遇到开中式微,他尚且有一支助力,而非眼下,面对汹涌大潮、他只能孤军奋战!想到这儿,何文渊忽然浑身一阵冷战——时隔四年,万钱的话无一不应验,而他,竟然已经开始怀疑当初的初衷和做法?
何文渊手上一抖,立即摇头。私盐泛滥,造衅者,难道不就是像少筠一般的开中盐商么?!朝廷原是好意,商贾偏偏铤而走险、作奸犯科!只可恨当初未能将勾结一处的官商一并连根拔起!何文渊抿了抿嘴唇,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