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有个当皇帝的舅舅吗?我阿爸还是匈奴的撑犁孤涂大单于,在匈奴我也是被人前呼后拥的公主殿下!”
“这里是大汉朝的都城长安,不是你肯特山下的草原,天子赐婚谁也休想改变!”
“霍去病爱的人是我,不是你!”
“你凭什么说霍大哥爱你?他是我大汉天朝的冠军侯,北伐匈奴的主力军,他会爱你一个逆天理、乱人伦,不懂五伦,不知三纲的胡女?”
“我们在河西的时候就相爱了!”
“我六岁的时候就认识了霍大哥,那时候,你还在祁连山上骑羊打鼠。
再说了,霍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他救过你的命吗?”
“救命之恩?”火绒惊讶道,“我咋没听霍去病说他救过你的命?”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上车!”
“你不能走!”火绒一把拉住金娥,“我今天要和你比武,要么你死在我的箭下,要么我死在你的刀下!”
“大汉都城,天子脚下,岂容你一个胡女撒野!给我拿下!”金娥下令道。
“我看谁敢?”火绒唰地抽出雪亮的弯刀冷冷道。
火绒麾下的姐妹全都张弓瞄准了金娥……正在这时候,负责京畿治安的平阳侯曹寿带着一干人马匆匆赶来……听着两个女人的争吵,心如刀割的我拍马离开了这个让人尴尬的地方。
冬天来临后,我的大婚典礼伴随着迟来的一场鹅毛大雪如期举行。
这场我不情愿的婚姻,按照六礼,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和“亲迎”如期举办。
皇上给我修建的冠军侯府华丽壮伟,超过了长安所有贵族的府邸,赐我的田地庄园都是渭河沿岸非常肥沃富饶的。他派到郡县去收买名贵器物的人络绎不绝,冠军侯府的男女仆人多至百数,三公六卿、诸侯王爷奉送我新婚大典的珍宝、古玩多得数都数不清。
我冒雪站在冠军侯府邸后院开辟的露天射箭场,透过漫天飞舞的雪花,瞄准百步之外立着的一个稻草人箭靶。
握在我手中的是双钩白羽大箭,三角箭矢闪动着幽蓝的光,飞舞的雪花不断落在箭矢上。我不知在风雪中站了多久,我的头上、肩膀上、靴子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积雪,都快成雪人了。
我的心里充斥着一种悲苦的情绪,同火绒在一起的日日夜夜不断在我眼前浮现。火绒为了我,拒绝跟随和亲使团回到塞外草原同家人团聚,做万人敬仰的公主殿下,而自己却因为天子的一纸赐婚诏书背着心爱的姑娘和别人成亲了。一诺千金的冠军侯失信了,难道为了一个“忠”字,你就要背弃自己的爱情?霍去病啊霍去病,你的血性,你的刚毅,你的胆略都到哪里去了?天子之命难道就真的不能违抗吗?是的,不可违抗!天子九五之尊,金口玉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除了服从,哪来的个人爱情?全长安城的人都说今天是冠军侯的大喜日子,可我站在风雪里想哭……我开弓如满月,箭矢射出去时,仿佛有碎铜裂骨之音,我一箭紧接着一箭、一箭快似一箭地射。那箭靶竟成了我发泄心中郁闷的对象,不多时,我竟将箭靶射成马蜂窝一般。
重病缠身的外祖母在卫少儿的搀扶下,冒着风雪来到露天射箭场。看见我,外祖母的泪水夺眶而出:“去病……”接下来便是一连串剧烈的咳嗽。
我回过头,看见外祖母,眼睛一热,叫道:“外祖母,你怎么来了?”
“逆子,咳咳,你要气死外祖母和你娘吗?”
“外祖母,这门亲事,我不愿意!”泪水从我的眼睛里不争气地溢了出来。
“为什么?咳,咳,金娥姑娘要容貌有容貌,人又贤惠,况且她是你从狼嘴里救出来的,这一切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吗?”
“我……”我低下头咬牙切齿道,“早知有今天,我当时就不该去长陵救她!”
“去病,娘知道你心里割舍不下那个匈奴姑娘,但你和金娥是天子赐婚,谁也改变不了!”卫少儿看着我的脸低声劝道。
“我的事不要你管!”我瞪了卫少儿一眼。
“咳咳,走,跟外祖母回去!”
“我不!”
“新娘的花轿已经抬到门前,咳咳,你不给送亲的人敬酒,谁去敬?”卫少儿厉声道。
“我和金娥……不合适!”
“你现在是一战成名的冠军侯,功名俸禄俱有,有什么不合适的?”
“我……”我气愤地去抽箭壶里的双钩白羽箭,牛皮箭壶里的箭矢早被射空了。我生气地摘下悬在腰间的牛皮箭壶,重重地摔在雪地上。
这时候,一只白皙的手递给我一支双钩白羽箭。
我接箭,欲射,回头看了送箭者一眼,一身红衣的金娥站在我面前。陪伴金娥左右的是她娘家我称为姑嫂的几个女人,她们用愤怒的目光瞪着我。
一身红衣的金娥站在皑皑的雪地上,特别醒目。她俊俏的鹅蛋脸上一片平静,看不出任何生气和愤怒的神色。一双明澈的眼睛透露着睿智和刚毅,鼻翼微微翕动着,飞舞的雪花落在她高高盘起的乌黑的发髻上。
“你……怎么来了?”看见新娘,我的胳臂像被斫伐的枯树一样垂下来,弓弩和双钩白羽箭落在脚下的雪地里,发出噗的声响。
“射吧!”金娥弯下身子重新从地上拾起弓箭,强行塞进我的手里,明澈的眼睛透露出美丽的眼神,“当你箭矢罄尽的时候,金娥就是你射向匈奴的最后一箭!”
我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