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是过度沉迷创作和‘幻神’导致的悲剧。一个典型的不幸案例。”
林意沉默着。
他听懂了那些未尽的言语。
这不是意外,这是一场精心伪装的清除。
因为梅爷爷看到了不该看的,说了不该说的,想了不该想的。
“那……落落的妈妈?”林意想起梅长林提及亡妻时的眼神。
苏文瑾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即缓缓放松,但那放松更像是一种认命般的无力。
“雨薇……是个好孩子,温柔,善良,爱笑。她和长林是同学,也是幻境设计师。
她不像她公公那么激烈,但她心里是明白的。
落落出生后,她拒绝按照‘产后精神强化建议’服用高剂量的特定型号,坚持用最基础的……
她想给落落一个更清醒的起点。”
苏文瑾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落落三岁那年,雨薇为了攒钱送落落去据说管控稍松的私立幼儿园,接了一个报酬很高但也很耗神的商业幻境项目。
项目方提供了‘特效辅助剂’……她没扛过去。
在一次深度协同调试中,她的意识……没能回来。
官方结论是‘罕见个体神经排异反应’,项目方给予了人道主义补偿。”
又一个“意外”。
客厅里陷入长久的寂静。
只有摇椅偶尔发出的轻微吱呀声。
窗外的城市灯光璀璨,却照不进这方寸之间的沉重。
林意看着眼前这位老人。
她的一生,见证了爱人的理想覆灭、儿子的伴侣陨落。
她自己则戴着慈祥的面具,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小心翼翼地将孙女抚养长大,每一天都在服用着毒害自己却也必须依赖的蓝色药液。
或许只为了不被怀疑,为了活下去,为了保住最后一点可能存在的希望?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感在林意胸中翻涌。
愤怒,悲哀,还有一丝……同病相怜?
或许比那更深刻。
是一种看到在无边黑暗里,依然有人用尽一生、付出血泪,去守护一点点星火的震撼。
林意忽然想起梅长林深夜无言的踱步,想起梅奶奶偶尔过于清明的眼神。
那不是表演的破绽,那是历经磨难后无法完全磨灭的烙印,是沉重枷锁下灵魂不自觉的颤抖。
这个家,每一寸温馨整洁之下,都浸透着鲜血和秘密。
他们是沉溺者,他们也是清醒的囚徒,是反抗者的遗属,是在绝望深渊边缘,用尽全力维持平衡的走钢丝者。
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撞进林意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