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山背面的废液池,是灰烬城绝望的注脚。
粘稠、泛着诡异荧光的液体在巨大的、边缘龟裂的池子里缓慢翻涌,散发出足以灼伤肺腑的刺鼻酸臭。
空气在这里凝固,只有池面偶尔冒出的气泡破裂声,以及远处垃圾处理厂永不停歇的、如同巨兽喘息般的轰鸣。
林意带着阿草,如同两只谨慎的野猫,贴着巨大废弃机械和堆积如山的金属残骸阴影移动。
阿草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只手紧紧攥着林意粗糙的衣角,大眼睛里充满了对环境的恐惧,以及对林意决定的绝对信任。
她指着一块被厚重锈蚀铁皮半掩着的、几乎与垃圾融为一体的缝隙:“疤叔说的……就是那里。”
缝隙仅容一人侧身通过,里面漆黑一片,散发着更浓重的霉味和金属锈蚀味。
林意让阿草留在外面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低声嘱咐:“别出声,别动。等我。”阿草用力点头,小小的身体蜷缩进阴影里,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林意深吸一口气,压下废液池气味带来的不适,走到铁皮前。
没有犹豫,屈指在冰冷的铁皮上敲击:
咚…咚…咚…
咚…咚
敲击声在死寂的环境里异常清晰。缝隙深处的黑暗仿佛蠕动了一下。
几秒死寂后,一个沙哑、干涩得像砂纸摩擦的声音从缝隙深处传来:“谁?”
“老疤介绍。”林意的声音不高,却异常稳定,穿透了令人窒息的空气。
又是一阵沉默,似乎在验证。随后,铁皮内侧传来金属铰链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缝隙被从里面推开了一些,露出仅容一人弯腰钻入的洞口。
一股混合着劣质烟草、汗臭、机油和地下潮湿泥土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
林意侧身钻了进去。
里面是一条向下倾斜、仅靠几盏昏暗应急灯照明的狭窄甬道,墙壁是粗糙挖掘出的岩土,混杂着废弃管道和加固的金属梁。
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
甬道尽头,豁然开朗,却又更加压抑。
一个巨大的、被掏空的地下洞穴出现在眼前。
这里不像市场,更像一个巨大的、混乱的蚁穴巢穴。
洞穴顶部垂下老旧的管道和电线,滴着不明液体。地面泥泞,混杂着油污和垃圾。
无数简陋的窝棚、用废弃集装箱和帆布搭成的摊位杂乱地挤在一起。
光线昏暗,人影绰绰,交易大多在低语和快速的手势中进行。
空气里弥漫着紧张、警惕和一种赤裸裸的、为生存而滋生的恶意。
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却都带着灰烬城特有的“风味”:成色可疑、型号老旧的枪械零件和能量块;从矿坑或废弃工厂里偷出来的工具和金属材料;贴着模糊标签、不知成分的针剂和药片;甚至还有几个笼子里关着神情麻木、身上带着奴隶烙印的人。
这就是“鼹鼠穴”,灰烬城地下的脉搏,法律之外的灰色地带。
这里交易的不是希望,而是苟延残喘的必需品和更深的沉沦。
林意的出现,像一块石头投入浑浊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