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人不难,因为唐少棠其实并未走远,他带着杨沐廷几个纵跃就又回了庙里找老和尚。
落花意到底有什么药效,老和尚一个人口说无凭,即便碧青的反应已经给出了暗示,唐少棠仍不死心,非得让杨沐廷这个大夫验上一验才敢确信。
那是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是于他而言亦师亦母的婵姨啊。
他不信她会为了掌控他,在他那么小的时候,就不惜用毒用药地毁他神志。
而他特意回头抓了杨沐廷来验,除了就近的便利,更有对杨沐廷立场的思虑。整个北望派的人,乃至庙里的和尚都有可能与无寿阁串通,在某人的授意下合伙设下骗局。唯独杨沐廷不太可能。
他是碧青找来的大夫。
即便不是霓裳楼的人,至少不会向着无寿阁。
因此,与其上街另寻一个来历陌生的大夫,不如找杨沐廷来得可信。
然而可信的杨沐廷却没能交出令人满意的答卷。
杨沐廷捏着鼻子在一桌的香粉香膏草药堆里挑挑拣拣,望望闻闻了许久,除了啧啧称奇评价熏香醉人绝非凡品,就再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老和尚喝着小沙弥沏的茶,和颜悦色地问:“施主可看出什么门道来了?”
他腿脚不便,走路时候有些跛,自打他拿出香薰放置于桌面后,便坐在一旁的木凳上歇息,见杨沐廷摇着头示意毫无进展,转而将视线投向唐少棠,闲话家常般地问:“施主家中可有女眷,近来是否安好?”
一个合该六根清净的老和尚,张口就问人家家中女眷的安否,着实匪夷所思。
唐少棠:“……”
他眉头微蹙,警惕地扫了老和尚一眼后并未接话。
这老和尚瞧着干干瘦瘦,乍看有几分整日吃斋念佛撞钟度日的清苦样子。但他实际所行之事却与清修悟禅的出家人相去甚远。收人钱财不说,还对落花意此种歪门邪道的玩意儿知之甚详。
唐少棠很想从他口中探出更多的线索。奈何他初出茅庐,又素来不善与人打交道,遇上小沙弥那般畏死胆怯的还能吓唬吓唬,但碰上老和尚这样的老狐狸,便是想打听也不知从何下手。
但他不会问,不意味着不会听。
落花意是老和尚主动提的,且光是见了他的人,不用他开口问就能猜出来意,只有两种可能。
一,他是阮棂久刻意布置的棋子,而唐少棠是他需要蒙骗的目标,自然认得出。
二,他对霓裳楼十分了解,甚至到了只要看到他唐少棠的脸,就能对号入座的地步。
如果是第一种,他必然从阮棂久口中得知了霓裳楼的状况。既然知道,此刻再问唐少棠“家中女眷”的情况,无异于揭人伤疤杀人诛心,若目的是获取信,只会适得其反。
如果是第二种,他了解霓裳楼是想借机向唐少棠打探情况,从而与他口中所谓的“女眷”取得联系。
线索太少,唐少棠尚未理清头绪,却突兀地意识到自己正落入一个无法摆脱困境。
不久前,周遭的一切在他眼里看来还是无关紧要,简简单单,只有奉命行事四个清晰的大字刻印在脑海。他所有的烦恼究根到底,是他是否应该,以及应该如何完成霓裳楼的任务。
可某个人的出现,某个人的所作所为打破了这一切。
现如今,别人随口一句问话,自己都能从中揣测出阴谋诡计。
始作俑者的那人分明已经不在身边,自己却似乎怎么也摆脱不了。
一切都乱套了。
给师父沏了茶后在一旁乖乖侍立的小沙弥也听乱了。
小沙弥:“?”
师父这话问的,难道是动了凡心贪图人家美色,所以才向人打听起家中姐妹?
“唐少侠请留步!”
门外一声吼,伴随而来的是三道匆匆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