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立额头点地,唇嘴微颤,却不无清晰地说道:“大王这一年来总是容易疲惫,健忘、头疼、无法安枕。现在身上又出了疹子,眼赤龈肿。微臣入宫前曾周游四方,途经西边的朗夷国时,见过类似的症状,都是因为朱砂……”
不容他说完,段太医便吹着胡子责斥道:“胡说八道!老夫行医数十载,怎么会连朱砂毒都诊不出来?大王疲乏是因为忧心国事!身上出疹子是因为天气湿热!你区区一个民间大夫,居然敢在此处信口雌黄,你……”
“闭嘴!”王后极不客气地打断了叫嚣的段太医,“听他把话说完!”
苗立战战兢兢地磕了个头,才继续说:“寻常朱砂毒症状来得急,要诊断的确不难。但微臣当初在朗夷见到的病人,并不是直接中的朱砂毒,而是因为常期接触朱砂提炼的一种毒素,侵蚀了五脏六腑,才……”
“什么毒素?”这一次,问话的是平王。
“当地人称之为水银。朱砂加热时,用器皿罩住,再冷却之后就会得到那个东西。很像水,不过是不透明的银色水。朗夷盛产朱砂,当地人把朱砂加工成水银后,用来防止尸、尸体腐烂。”
朗夷人相信人死后可以重生,所以一直致力于保存尸体。平王以前也听过水银,却从不知此物可以慢慢致人死地。
陈贵妃不由慌乱起来,“好好的怎么会中毒呢?这水银之毒可有解药?!”
苗立一脸沉重,悲叹道:“微臣无能,此毒无药可解。”
瞟过母亲惨白的脸孔,平王仍是不露声色。视线在北泽王与王后之间游移。
只见王后眼锋一扫,随即冷冷地分析道:“大王只有批折子才会用到朱砂,那些朱砂也有专人掌管,没有人敢去乱碰。至于水银,我北泽民间都不曾有,更别提宫里了。大王不可能自己接触到,苗太医觉得他是因何中毒?”
“这……”苗立再次俯低身体,语调痛心疾首,“只怕是有奸人,将它掺进了大王的吃食里。大王常年累月的服用,身体就被慢慢拖垮了。若不是症状严重至此,微臣又刚好去过偏远的朗夷,也断不出这毒症。”
“苗太医,这话可不能乱说呀!”北泽王的近侍高公公立刻跪到了地上,阴柔的声线比平时尖细了好几倍:“凡是大王吃的东西都有奴才先吃试毒!现在试毒的人都没事,大王却中了毒,这完全没有道理啊!”
“下毒之人很聪明,将水银的分量控制得极轻,不是长时间连续服食,便显露不出明显的症状。而且奴才们试毒不过是咬一小口,大王的身体出现异样已有半年之久。这期间试毒的人一直都在轮换,所以没有人其他人出事并不奇怪。不过,只要服食了水银,多少都会有些损害。王后若将奴才们叫来一一查验,定能查出一些端倪。”
苗立越说越笃定,众人的心也跟着越悬越高。于是,王后对北泽王的近侍说:“你去,把试毒的人都找来!”
近侍匆匆离去,留下满屋静默。
“父王怎么了?!要不要紧?!”
为了方便太医诊治,闲杂人等都被请出了内室,六公主也不例外。此刻见有人出来,心急如焚的她趁机入内询问,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发生什么事了?!”
不好的预感扑面而来,害她打了个踉跄。见她手里还抱着孩子,平王好心提醒:“把孩子交给宫人吧。”
不等六公主反应,王后直接接过了孩子,而后冷静地对女儿说:“去看看你父王。”
见六公主走过来,一直守在床前的陈贵妃挪开地方,让她可以靠近。
远远的,就见自己的父王静静地躺在一片阴影里,掩埋在冷清与灰败之中,一动不动。向来胆大的她忍不住有些迟疑。
“父王怎么了?”她问陈贵妃。
陈贵妃红着眼眶,哽咽着无法作答。
“有人对你父王下了毒。”王后在背后冷冷地说。
六公主凤眼圆瞪,僵立当场。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摸不清,网审是啥?现在都要审么?
☆、大乱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快如小李飞刀,这篇文随手一放居然就放到了现在。现已全文完稿,全部上传,总算填平一坑。不过后台作业好像需要点时间……另有番外过两天放出,会补足一些正文没曾交待的细节,以及让苦*主角甜蜜甜蜜。
承蒙不弃,感激。
不一会儿,近侍带着三人折返。
先前还反对苗立说辞的段太医,在仔细检查过三名试毒的奴才之后,终于确认了他的说法。那三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中毒症状,只是比北泽王轻微许多,连他们本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中毒了。
“来人呐!”
随着王后一声高喊,门外的侍卫立刻进门听令。平王定睛一看,来的居然是禁军统领林焕。君王身体抱恙的确是大事,但若无人授意,堂堂禁军统领先会担当起普通侍卫的职责?有什么渐渐清晰起来,看着地上跪着的苗立,平王慢慢抓紧了轮椅两侧的扶手。
王后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指着宫门的方向,声色厉荏道:“林统领,你去传本宫旨意,宫门统统锁了!没有本宫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
“刘公公,你带人下去,将整个宫里好好搜一遍,每一个人每一间房都不许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