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啊。”
她说着,指腹擦拭他眼尾的泪。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啊。今日来别庄的,大多是你旧日的学生,让他们瞧见了,多不合适。”
苏戚擦干了他脸上的湿渍,温声劝道:“你走罢。料想姚常思不知道你来,你也别为难他。我方才在屋里没做什么,知道你来,就故意逗逗你……”她解释了下帮姚常思取肩头杏花的动作,“你以前都那么欺负我了,总该让我出出气,抵消旧账。”
这如何能算抵消旧账呢?
“就当你我两清了。”苏戚道,“阿暖,你走罢。过两天我爹会找你商谈,我就不出面啦。”
薛景寒听得明白:“戚戚,你不要我了。”
他嗓音嘶哑,口腔弥漫着血腥气。嘴里破破烂烂的,全是被咬烂的伤口。
“你又不要我了。”
……
他最终还是离开了别庄。即便那背影仿佛被什么无形的重量压得难以喘息。
苏戚恍惚想到,她似乎从未见过薛景寒掉泪。
沈舒阳拎着季珺的首级大笑时,他没有哭。季远侯府满门遭屠的时候,他也没有哭。他在陈县求学,遭受欺凌侮辱,后来披荆斩棘艰难爬上高位,蛰伏数年终于在临华殿前手刃沈舒阳,也没有哭。
他把仅存的柔软情感全给了她。
他笨拙而固执,全心全意地爱她,即便很多时候不讲道理。
可他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苏戚抹了把脸,指尖碰到温热的湿意。她唤来僮仆,打水洗漱,躺在榻上久难成眠。
明明身下是绫罗锦缎,富贵之地。她却依旧觉得自己漂泊在路上,寻不见归期。
次日,苏戚与众人辞别,返回苏府。
苏老爷子不在前院,她去正屋寻,却见鱼娘也在屋里,皱着眉头给苏宏州搭脉。苏戚满屋看了一圈,问:“阿随呢?”
“阿随在落清园,乳母看着。你昨日不在,他胃口不大好,赶紧过去瞧瞧。”鱼娘放开苏宏州的手腕,转而对他嘱咐,“苏老爷以后还是少喝些酒,否则有损肝脏。我再开些补气血的方子,把先前的药量调整下。”
苏宏州笑着应承。
苏戚见状调侃道:“咱家有了鱼娘,原先的大夫都派不上用场了。太仆大人可得好好答谢人家,莫要空占便宜。”
苏宏州莫名有些慌张,板起脸呵斥她:“嘴上没个把门的,说什么浑话呢!占、占什么便宜!”
苏戚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有歧义,让老爷子想歪了。可惜轮不到她解释,就被苏宏州撵出门去。
鱼娘随后也收拾了医箧走出来,陪苏戚一同回落清园。路上东拉西扯,聊阿随,聊别庄聚会。也不知苏戚哪里露出端倪,鱼娘突然发问:“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瞧着心情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