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过半,星月皎洁似已不像入夜那般璀璨,宛若罩上一层如雾似纱的温柔与朦胧,映得人间一片静好,悄悄掩下浮世嘈杂。
此刻,偌大的丹枫园已渐渐褪去白日的纷攘与喧嚣,名利与争斗也已偃旗息鼓,除悬挂于各院的盏盏灯笼与隐藏于花草的阵阵虫鸣之外,四下如墨,静若画卷。
昏暗的房间内,青丝披散,一袭寝衣的洵溱已在榻上辗转反侧了半宿,近日种种令她心烦意乱,惴惴难安,以至就寝后仍忧思重重,难以入眠。
突然,一股莫名的悸动毫无预兆地涌上她的心头,令其刻意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
四周依旧是一片漆黑,静如死寂,与她睡下时并无二致。可洵溱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牵引着,不由自主地坐起身子,缓缓下床,一步步地朝房门走去。
她的眼神有些疑惑,脚步也有些迟疑,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可纵有万般不解,她仍情不自禁地走到门前。
犹豫片刻,洵溱终究拗不过内心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执念,慢慢伸手将房门缓缓打开。
“吱!”
一声轻响打破沉寂,两扇房门应声而开。
然而,就在房门打开的一刹那,一道修长的身影正直挺挺地站在门外,在月光的映射下显得既挺拔又不失几分飘逸。
“啊……”
突如其来的一幕,直将猝不及防的洵溱吓得发出一声惊呼,下意识地慌乱后退,以至脚下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幸亏柳寻衣眼疾手快,在她即将栽倒的瞬间飞身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揽住她柔若无骨的腰肢,将其稳稳接住。
“小心!”
缥缈月色,更添温柔。柳寻衣居高临下,眉宇间满含关切与担忧。而惊魂未定的洵溱似已化身木雕,一动不动地瘫倒在柳寻衣的胸前,眼神中满是紧张与无措。
君子如剑,美人如玉。二人就这样如时空凝固一般彼此相依,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沉默良久,柳寻衣方才从迷离中渐渐清醒,他将神思恍惚的洵溱轻轻扶起,问道:“你……怎知我来?”
“我……我不知道。”似乎被柳寻衣的声音惊醒,恍然回神的洵溱连忙避开柳寻衣的眼神,用故作镇定却又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我只是……只是睡不着,想出去透透气。”
“好巧,我也是。”柳寻衣早已看穿洵溱的慌张,却不忍道破。
“咳咳!你怎么来了?”六神无主的洵溱仓促地整理着自己略显凌乱的头发,佯装若无其事地问道,“是……有什么事?”
“我……”
“你喝酒了?”洵溱的感官似乎在这一刻才恢复正常,嗅到柳寻衣身上的酒气不禁黛眉一蹙。
“我无碍,倒是唐兄醉的一塌糊涂。”说着,柳寻衣还张开双臂轻轻晃动几下身姿,似乎在向洵溱炫耀自己的“毫发无伤”,同时不忘调侃一番唐阿富,“唐兄剑法卓绝,但酒量却实在不怎么样。”
洵溱望着沾沾自喜且明显已有醉意的柳寻衣,揶揄道:“如果你的酒量好,就不会三更半夜跑到别人的房间扰人清梦。”
“我无心打扰,以为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却不料还是被你发现了。”
闻言,洵溱不禁心神一荡,眼神变得有些闪烁。她不想告诉柳寻衣其实自己并没有发现他,一切都是鬼使神差的下意识举动。可是,这种鬼使神差的下意识,又如何能解释的清楚呢?
心念及此,洵溱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阿保鲁和吴双的提醒与告诫,眼神随之变得黯淡几分,她迅速摒弃自己的胡思乱想,正色道:“副宗主深夜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怎么?难道吴兄没有将梅霜阁的事告诉你?”
洵溱暗道一声“果然”,原本萦绕在心头的纠结之意顿时消散大半,看向柳寻衣的目光亦不再柔和,取而代之的则是掺杂着忌惮与戒备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