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再度睁开了双眼,却只能看见那位薛国师的两指上空,悬浮着一滴泛起赤红光泽的液滴。
他们瞧不出那液滴的端倪,也不敢直视它所聚拢的光晕,只觉得那就好像一滴发光的鲜血。
唯有江河双目微睁,看出了那鲜血中所饱含的灵气。
那一滴心头血,便似赤焰的夕阳。
恍然之间,他想起了那日薛正阳与洛瑶斗法之际,所未能施展的术法——
“动用心火,你疯了么。”
这恰如夕阳的心血,便是心火外显的实质么?
江河懵懵懂懂。
薛正阳亦不曾解释,只缓缓开口:
“龙归元海,阳潜于阴。人曰蛰龙,我却蛰心。”
言出法随。
那仿若微缩的夕阳,随着薛正阳轻吐的咒言兀自飞出。
它的速度并不迅速,更让那火红的余晖洒在将明未明的天幕之下,衬得黎明的风景格外艳丽。
恍然之间,已无人再能分清,眼下究竟是破晓的黎明,还是日暮的黄昏。
那心火不曾向往蛮人。
只缓缓地降在了城墙不远地荒草之上。
那原本被这赤红的夕阳所震慑住的蛮人,一时之间又是兀自笑出了声来。
他们本还以为,鲤国放出了如此之大的阵仗,多少还能牵绊一番他们的脚步。
如此,待那头顶的蛊虫一点点攻破他们引以为豪的防线,便更能让他们品尝到那城墙之上,负隅顽抗者的绝望。
但见那赤阳看似神异,实则犹如猴戏似的玩闹之后,嘲讽之余,也便只有不屑。
这鲤国,当真是无可用之人了。
可正待他们这么发笑之时,一抹冲天的火光,近似残阳下的余晖,忽然照亮了整个未明的天穹——
那一滴夕阳点燃了初春的萌芽,跃动的星火连通了东西两界,山峰下的隘口汹涌出层层滔天的焰浪,流火纷飞涌动,翻腾起滚滚残阳似的赤焰。
宛若红炎的巨浪便要向着冲来的铁骑压迫,那大笑的蛮人只在一瞬惊慌,他们眼看着冲天的焰浪向着整个阔野蔓延,扑腾着炙热的流火向着关北燎原。
那嘹亮的高歌便戛然而止,纷纷拉紧手上的缰绳,调转了烈马的方向,不顾一切地向着东西两方退去。
四下的怒吼唯有“撤退”二字,已经没有人能够顾及周围。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燎原之火,他们能做的便唯有逃。
亦如昨夜面对蛊虫的鲤军。
那汹涌的焰浪不知还要翻涌多久,但它就此一往无前,向着北方毫无穷尽地吞噬着沿途的一切——
它将波及的新芽吞作了飞灰,将掩埋的沙石没作了熔岩。
甚至有蒸腾的热浪席卷起吹来的春风,将遥远的‘乌云’燃作了喷发的焰火,旋风裹挟着蛊虫们烧焦的残骸,让卷起的龙卷也沾染了残阳的赤红。
耳边震颤的声音已不止是轰隆的巨响,它夹杂着远处蛮人凄厉的哀嚎,与身旁鲤军诸多干涩的喉音。
关口的长城之上,目睹燎原之火的一众凡人,几乎是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已看不真切那远方裹挟烈火的龙卷,和澎湃的焰浪究竟抵达了阔野的何方。
只能看清目之所及,尽是烈阳下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