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那算不算是‘小看’。
但在薛正阳的眼中,江河这漫不经心的态度,这或许能称之为‘盲目’。
盲目的自信,似乎与小看并无差别。
江河眨了眨眼睛,只道:
“那晚辈的确该亲眼见识一番。”
薛正阳没再言语,平视着残破的剑门关外,那一望无垠的阔野。
蛮人的烈马纵情驰骋在阔野之上,弯刀上迸发的寒光已经直逼他的眼角。
头顶好似乌云的蛊虫与他们仿若一般速度,彼此在天地之间近乎连成了密不可分的一线,便如聚拢在地平线上的黑风,席卷着飞扬的尘沙,呼啸起高亢的呐喊。
而此时此刻,离震玉终是下定了决心,决定信任这位胸有成竹的国师,听从他的呼唤,领兵登上了城墙。
他本想驱赶这些士兵,纵马赶回剑门城中,与鲤军会合。
但有相当一部分人,都是愿与他同生共死的兄弟,他们未必信任薛正阳,但一定信任离震玉。
他们似乎也想一睹,这所谓仙人的力量,所以也便跟着离震玉一同登上了长城。
但他们只是堪堪踏上城楼,便已然有些心生退意。
他们皆是破阵军的一员,他们的心中,皆有着无往不利的信念,所以他们无惧那奔来的铁蹄。
唯独害怕的,是那紧随而来的‘乌云’。
昨夜凌晨,便是这突如其来的‘乌云’,蚕食了本该固若金汤的防线,吞噬了边关战友的血肉——
那一地堪堪收拢起,却难辨身份的枯骨,现如今都还倒在剑门关的空地之上,等待着战争胜利后能够以烈士的身份安送归乡。
可他们真的能胜利么?
望着远方那近乎席卷了所过之处的一切的黑风,数百轻骑乃至离震玉的心中,也都难免扪心自问。
他们大鲤的国师,真的能有对抗这万千虫害的实力么?
那冲锋的阵线越来越近,城墙上的人们,都近乎听到耳边愈演愈烈的嗡鸣声。
那蛮人的歌谣也越来越近,高亢有力,仿佛这鲤国的边关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他们瞧见了城墙上观望众人,像是遇到了天大的笑话,谈笑之间,亦在远方吹起响亮的口哨,似在嘲笑鲤国这无谓的抵抗。
但薛正阳浑不在意。
他眸中的神色,便似无情的死水波澜不惊。
双唇开合,也唯有缓缓的一声:
“瞧好了。”
却见他两指并剑,直指胸膛,一抹好似烈阳般的光晕,闪耀在黎明破晓前。
旭日未起,骄阳先至。
那一晃而过的明光,迫使所有人在顷刻间闭上了双眸。
那远方奔袭而来的铁骑,亦因这短促的明光而晃瞎了双眼,稍有不慎者,便被座下的烈马跌宕甩下,只在一时间便扰乱了本算规整的队形。
但回过神来的蛮人仍旧无所畏惧,那只是一蹴而就的亮光,并不能对他们造成实质的影响。
纵使前方有着诸多不曾听闻的神术道法,他们头顶的蛊虫,也定会为他们扫开目之所及的一切障碍——
这是他们无往不利的根基。
而长城之上的人们,则在刺眼的光晕下堪堪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