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笙却是一直苦笑,笑得连她自己都觉得实在……一言难尽。
城西,西江渡头,戌时。
西江渡头是座小渡头,载客一向不多,人烟也稀少。
此时,江岸边雾蒙蒙的夜色已经沉到底端,淡淡水草的气息弥漫过江面,天色阴沉乌压压一片看不清月色。
岸上也寂静无声,偶有人烟经过,也距离颇远。
江面停泊如今着一艘小船,桅杆上风帆半垂,舱内星火点点。
白衣女子站在岸边,独自孑立,忽起的风吹拂她的衣角,她却似浑然未决。
一双淡色的瞳仁望着地面上袅雾朦胧的景象,没有半分情绪,只是沉默的眺望。
“小姐,来吃点东西吧,才刚刚戌时呢,你已经站了一个时辰了。”
那边却没有回应。
岭儿想从船舱里起身,被一边的流萤拉住,流萤音色低沉道:“别去打扰她了,让她一个人安静的等着吧。”
望了望景笙的背影,岭儿的一猫腰,又躲回了船里。
船家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模样很是粗犷,此时正坐在船尾,抽着一根旱烟,淡淡烟气飘散。
似乎情景瞬间就这般定格,不再动静。
乌云渐渐在天空中聚拢,合起,而后簇成一团阴霾的暗色。
那是即将下雨的迹象。
果真,不多时,丝丝缕缕如牛毛般的雨丝斜入空中,带着丝丝凉意落了下来。
一点一点渐渐聚集起来,越来越密集,雨丝也越来越大。
景笙站在细雨中,察觉到素白的长衫淋上雨水,贴在肌肤上,很是难受,可她却没想过动弹。
随着雨声渐起,船舱里的岭儿也发现了雨滴,连忙从行李中拖出一把油伞,自舱内向外撑起,两步并作一步走到景笙身边,将伞撑到两人头上。
“小姐,下雨里,你快进舱吧,进舱等也是一样啊。”
景笙扬扬嘴角,而后摇头。
知道某些时候自家的小姐有多固执,岭儿便不再劝阻,只是撑着伞,陪着景笙一道站在岸边。
半个时辰过去,岭儿的手臂渐酸,只是看着景笙,又撑着手臂咬牙坚持,只是即便如此,伞还是不自觉的颤动起来。
景笙转过身,握过伞柄,声音在夜色里有些模糊:“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等就好。”
岭儿执拗地看着景笙,景笙已经转回头去,除了看着远处仍是看着远处,再无其他反应。
岭儿叹了口气,跺跺脚,硬是站在了景笙身后。
雨渐渐滴落,从一丝丝到一串串,淅沥的雨声犹如鼓点,咚咚直响,水沫刹那横飞,狂风急骤呼啸而过,吹得枝桠乱颤,远处叶片摩擦着摔落,飘零至江面。
大雨已然倾盆而下。
小小的油伞已无法护住两人的身体,岭儿从舱里又拿了一把伞。
船家已经躲进了自己的船舱里熟睡,岭儿身上也湿了一半,流萤见状,对岭儿叹道,“还是我去吧。”
流萤出舱撑伞,便看见景笙握着伞,一动不动,雨滴顺着衣襟滑落也似未觉。
倒也难以想象,那个半点武功不会就敢独自去擒牧流芳的女子竟然……这般痴情。
不知撑了多久的伞,体力好如流萤也觉得臂膀渐渐酸疼。
油伞几乎已浑无用处,身上的衣服已然半湿。
遥远的更鼓声一声声传来,那是三更的更鼓。
流萤蓦然惊觉,她们已经等了两个多时辰。
只带了两把伞,可是船舱里听见更鼓的岭儿已经再等不住,顶着雨水冲出了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