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装了固定电话,他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回拨了最近打来的号码。
“都说了别给我打电话——我还有事,我等会儿才回得来——”
“喂。”
那边安静了一瞬。“你谁?我妈人呢?我跟你说你不要乱来,不是都说好了月底还钱……”
他转了个身,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果盘。那边听见响动后尖叫起来:“我要报警了!!我报警了我跟你说——”
“是我,付罗迦。”
“啊,”尖叫声戛然而止,“付罗迦啊……你找我干嘛?”
“……你现在在哪儿?”
“你不该在上学吗,怎么拿着家里的电话?”她语气不善,“大人都在忙,你少给人添乱。”
“你在哪儿,”付罗迦咳了两声,“我过来找你。”
“找我干嘛?!都说了忙着呢忙着呢——快回学校去!我打电话给你爸了啊——”
“啊,外面有人敲门。”他稍稍拿远电话手柄,左手在茶几上敲了敲。“听见了吗?”
“别开门别开门别开门——!!!”声音模仿得很拙劣,但那头一下方寸大乱。“你别开门,先别出声,让你外婆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们不在,去医院了。”他很平静。“你欠了多少钱?”
“我——不关你事,你少问这些!你趴猫眼上看看有几个人,手脚轻点!”
“外婆不知道?付筠还在给你拿钱吧,你也没跟他说?”他没管她有多惊恐,继续发问。
“都说了不关你事——”
“你在哪儿?我来找你。”他重复了一遍。“现在外边没人。你现在还差钱吧?你光换锁有什么用呢,我和外婆外公才是第一继承人。都是一家人,不想商量一下吗?”
……
又下雪了,大半小时后花坛里的灌木就顶上了几绺白。付罗迦撩开门口的塑料布帘进入室内,眼镜片飞速蒙上了一层水汽。
一条脏兮兮的白毛狗趴在没铺砖的水泥地上,专心啃一个浸在一摊茶水里的烟头。麻将桌底下挂着的保温灯的光线从丛林般的腿脚间突围,把墙壁映成暖色。
他进来时有人转头看他。他在抬起来的面孔上扫视着,没找到要找的那张脸。更多人战局正酣,只在漏进来的冷风中缩了缩脖子,码牌的动作没有卡顿一下。
他换了个姿势抱怀里的东西――现在他有了古怪的错觉,渐渐觉得抱的不是画,而是向日葵。“请问夏宁怡在吗。”
她这次没撒谎。一个穿羽绒背心的青年走过来,领他进了更深处的一个房间。
“我想要新的钥匙。”他直截了当。
这里也有牌局,但气氛却比外边沉重许多。牌桌上的每个人面前都摆了烟和茶杯,以及一堆花花绿绿的塑料方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