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送送你吧。你说,不用,我不害怕。
你便急急地走去。
我追上你,仍旧走在你的身旁,我们仍旧谈论着青年团的工作。
又到了那个屋山墙下,我站住了脚,你心有灵犀,也立住了。
我们这才开始谈人,谈人生道路。
你抖着声儿说,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交知心朋友了。
我知道,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件事。
你和他都在大队小学里当民-办教师,你和他有了感情,你和他谈起了恋爱,你和他的恋爱在村子中掀起轩然大波。因为他是你的远房舅舅。
在咱们那个规矩严厉封建保守的村子里,不要说是两辈人,即便是同辈的人也不准结婚啊。
大队党支部要推荐一个根红苗正的人上大学,找他谈话。他盼着能去,就顺从了人家,表示一定和你断绝那种村人口诛笔伐的关系。
他深深刺痛了你的心。你们本来是山盟海誓要和封建主-义旧势力斗争到底的呵!
在那个夜晚之前的另一个夜晚,我们也是站在那个屋山墙下,你流着泪告诉了我这件事。我曾说过,他太没有良心了,我说,他太对不起你了,我还说,我要找他好好谈谈,虽然他比我年长,虽然他比我大了一辈。
你说,你恨死了他。
这个夜晚,我们站在那个屋山墙下,对那件事,你什么也没有说,我也什么没有说。我们只是默默地站在朦胧的月色下,各自听着对方的粗重的呼吸声。
也许,你记得我们是怎样告别的,我却忘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后来。他没有去成大学。
那个名额让我的远房大姐占去了。在我们村蹲点的公-社秘书看中了她。
后来。你原谅了他,你们和好如初,再后来,你们终于成了村子中第一对冲破陈规陋习勇敢结合的新人。
每年的春节,我回老家和父母团聚,大年初一,挨门逐户去拜年,进了你的家。我说,大姐你过年好?你说,弟弟你也好?我们然后沉默,相互深深地看一眼。
也许是生了三个孩子日月过得太累?也许是小学民-办教师的待遇太低担子太重?你三十出头岁时脸上就有了纵纵横横的皱纹。
我从不敢多看你,我怕我的眼泪会悄悄地淌满我的脸。
——
关于成熟
二十年前,我正十九岁。
春天的生命,朝气蓬勃。
恰巧也是在春天,我参加了新职工学习班。
十几个县市的刚参加工作的六十几位年轻人汇聚在我所在的县城。
同组一个女同学,会唱歌,爱说笑。又重感情,我被她深深地吸引住了。
她也喜欢我。在小组里,我俩说说笑笑的很惹人注目。
不过,我看得明白,她似乎更喜欢b君。
b君是她本县的老乡,长我三岁。她很少与他说话,我也从没听到她对他说过什么充满玄机能够让人脸热心跳的话。可是我知道她崇拜他。
她说他比我们成熟。
是的,b君与其他的人不同。
其他的同学都二十上下岁,天天快活得如同一帮单纯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