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东省的国民党复兴社正副头日是秦启荣、黄僖棠。三三年春夏,黄僖棠授意我,以编文艺刊物为诱耳,收买拉拢一批青年学生,成立了“华蒂社”。这个组织是由我和张春桥。马吉峰等人发起的。刊物也以《华蒂》为名。“华蒂”,暗含“中华法西斯蒂”之意,以使这个反动组织的政治性质更加明确。我是“华蒂社”的负责人,也是刊物的主编。开始,在国民党报纸《历下新闻》副刊上出版《华蒂》周刊,后由黄僖棠向复兴社要求,批准每月三十元的印刷津贴,编印出版单行本《华蒂》月刊,出版了三期,均由复兴社经营的午夜书店印刷、发行。《华蒂》周刊出版后,黄僖棠就叫我写一份“华蒂社”社员名单交给他,以便上报复兴杜南京总部。名单中有张春桥、马吉峰等十余人、……张春桥是“华蒂社”中坚分子,积极为“华蒂社”发展组织,介绍了陈庆章参加“华蒂社”。……
十六岁的张春桥舞文弄墨,在《华蒂》月刊创刊号上发表了小说《银铃》(偶然的巧合:姚文元之父姚蓬于在一九二九年出版的第一本诗集,也叫《银铃》)。在第二集《华蒂》月刊上,发表了小说《秋》。
可以说,张春桥很早就显露了他的特点:在政治和文学的双重轨道上运行。
一个“文坛恶少”
张春桥这位“前进的作家”,曾干过密探勾当,是颇为出人意料的。
尖腮、瘦削、不苟言笑、戴一副近视眼镜,原国民党山东省党部委员、济南正谊中学校长徐伯噗事隔几十年,仍记得当年的学生张春桥的形象。他作如下回忆:
一九三二年我当济南正谊中学校长时,张春桥是我校五五级学生。他同我关系很好。
当时,张在学生运动中,表面积极,暗中告密,是个两面派人物,经常同复兴社分子、学校训育员黄僖棠、范贯三等接触。
一九三三年,正谊中学有一次举行周会时,有一部分学生散发传单,鼓动罢课,要求抗日。这时张春桥曾向我密告我校领导学生运动的程鸣汉、鹿效会、郑庆拙等学生的情况。我将这几名学生的活动的表现,向伪教育厅作了报告。后来我以“煽动罢课、污辱师长”为借口,将张春桥告密的几个学生开除了,并将程鸣汉等人活动情况告诉了法院法官胡性孳,要他们严加惩处。不久,反动当局以共党分子为名义,逮捕了程鸣汉,在审讯中严刑拷打,判处无期徒刑,死在狱中。……
许多与张春桥共事过的人,对张春桥的评价只有一个字“阴!”十六岁的张春桥,就已经够“阴”的了!
一九三四年夏,十七岁的张春桥从正谊中学毕业之后,秃笔一支,混迹于济南文坛。
他自命为“前进的作家”,口气却不小,脑袋刚刚伸出蛋壳,就已日空一切。这时,他已对施蛰存、老舍阳臧克家发动进攻了。
看看这位十七岁“作家”的口气,是何等咄咄逼人:
他批判了施蛰存——“等到施蛰存底编辑下《现代》杂志出版后,捧出来了个戴望舒。从此,你也意象派,我也象征主义地在各处出现着:整个的诗坛是他们底领域,每个文艺杂志底诗里是他们的伙伴。……也许施蛰存会摆出面孔说叫‘孩子家你懂啥’!可怜,中国底读者有几个懂的呢?”(张春桥《另一个问题》,一九三四年七月十六日《中华日报》。)
他骂起了老舍——“《民国日报》出副刊,老舍写发刊词,更十足表现其无聊,日前友人访于其家,谈话之间颇露出昏头昏脑来,因为他是没有个性的,有也只是糊涂,他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所以对于军人或政治人员演讲也颇得欢迎。”(张春桥《济南文艺界简报》,一九三四年七月二十六日《中华日报》。)
他斥责了臧克家,还捎带着批评了郭沫若——“以《烙印》那册诗集而成名的青春诗人臧克家在最近已经算是颇为沉默了……臧克家并没有能够完成时代课于他的任务,在《烙印》没有结集以前他也的确曾经写过许多不好的诗,所谓不好的诗,便是说他也曾吟酒弄月过的……假如说他现在正写作长篇的史诗,我们也不感到可喜,现阶段,‘天灾人祸’下的我们,对于自身的感受不说,而借古代的事情来写作,这无疑是故意抛开现实而去寻求过去,用过去来表现现在。这是百分之百的不正确。郭沫若是一个时常这样作的。他的作品里装满了作者的热情,借古屈原、聂莹等来表现他的思想。表现是表现了,却并不能使人多么感动。对于克家我们也是这般想。我们只希望克家对于自己看重些。”(张春桥《关于臧克家》,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小小张春桥,真乃一只文坛刺猖。两年之后,他斗胆攻击鲁迅,其实不足为怪——他早已不把老舍、郭沫若等放在眼里,自然也就以为鲁迅不足为道了。这个“狄克”之狂,初入文坛,就充分显示出来了,十足的“文坛恶少”!
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二十九日《中华日报》副刊编者在发表张春桥的《关于臧克家》一文时,同时发表了编者致张春桥的短函,规劝张春桥不要“开口骂人”。编者的信,写得颇为巧妙,甚至可以说是在那篇《张春桥标点珍本记》之前,第一次非正式地“炮打张春桥”:春桥先生:
你的两封信都收到,因为空函,不好意思寄给你,所以未复。大家都还年青,锅里不碰见,碗里也会碰见的,决不敢因为你隔得远,就欺你。个中情形,说来话长,也不便说,一句话,在不景气的都市里,很难因为招牌堂堂就独景气。我自己也写文章,也投稿,也被人欺,不过因为在编这点不成器的东西,不敢开口骂人耳。
编者拐弯抹角地奉劝这只“刺猖”,不要刺人。可是,张春桥怎么听得进去呢?
在“文革”中,上海不是冒出个“狂妄大队”吗?倘若追根溯源的话,那“老祖宗”便是张春桥。
眼高手低的“前进的作家”
征东讨西,挑三剔四,张春桥对老舍、郭沫若等都不大入眼。那么,他自己在写些什么样的“作品”呢?
张春桥仿佛最偏爱诗。他的攻击的火力,常常集中于诗人,不光是郭沫若、臧克家、戴望舒,就连徐迟、杨骚、李金发,都在一九三四年挨过张春桥的棍子。
张春桥也写诗。且看张春桥的诗,是些什么样的货色?
一九三四年七月六日《新诗歌》二卷二期上,有一首张春桥的“大作”,题为《失业的人》,全文如下;
“娘,娘,别哭啦,
你还能哭回爹爹吗?“
“那么以后怎么过:
一家几口喊着饿!“
“我的年纪虽然小,
还混不够吃的:
就凭我这条硬胳膊!“
“多少出去的男子汉,
怎么都是饿回来?“
“哭也哭不饱啊,还是
叫妹妹去拾麦,
弟弟叫他去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