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预言什么,天气突然变得糟糕。
天边忽然乌云密布,没几个小时,就再看不见一点光亮。
雨开始烦闷地下,忽大忽小地淅淅沥沥个没完。陈舷侧身趴在椅子背上,望着窗外雨一滴、一滴地砸在窗户上。
方谕在工作室里忙,撸着袖子裁布料。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陈舷悄悄扭回头,悄悄抬手,把牙齿挨个摁住晃了晃。
又有好几颗牙松动了。
陈舷叼着手指,沉默地低下眼帘,望着窗角滑落的雨滴。
这里的雨雪一直很大。
真是烂得跟下水道一样的城市。
总不放晴。
*
雨从白天下到了晚上。
陈桑嘉下午收拾房间时,打开了客厅里的电视。入夜的时候,电视台放出了天气预报。
声音英气的女主持有条不紊:
“中央气象台预计,从明天开始新一股较强的冷空气将来袭,多地出现强降雨天气。预计在未来七天内,江城、宁城、凉城等地区将持续降雨……”
天暗,屋子里亮起了灯。卫生间的洗手池里,水龙头开了又关。
几颗牙又掉在池子的凹槽边,底部发黑。池水带着几缕血丝,丝丝缕缕地流了下去。
陈舷叼着手指,沉默地又把上上下下的牙摸了一圈。
末了,他沉沉叹了一声,拿着牙缸接了水,漱了漱口,朝池子里又吐了一口血水。
雨声沉闷潮湿,连卫生间里都听得到。无边无际的雨好像不会停了,女主持一直强调着会下雨。
忽然,肩膀被人按了一下。
陈舷回过头,方谕已经压身过来。他搂住陈舷的肩,把脑袋探出来,往池子里一看。
“没事,正常的。”
他抱着陈舷,拍了拍他,“正常的,这和复发没关系,别多想。”
他知道陈舷总多想。
陈舷苦笑了声:“我死了的话,怎么办?”
“陪你。料理好后事,我就去找你。”
“记得给我戴假发。”陈舷说,“死的时候,我想好看点。”
方谕没吭声。
“不过,”陈舷盯着池子里的牙,“能不死的话,还是不想死。”
“这就死了的话,会遇上老陈的。”
“不想见他,”陈舷说,“不想跟他一条路,好恶心。”
方谕突然很紧很紧地把他一拥。他两手环着陈舷的胸腔,像要把他锁住似的,紧得陈舷胸口发疼。
“那我把后事交给别人,”他说,“你如果死了,我马上去跳楼,我陪你走。”
陈舷没吭声。
沉默片刻,他又说:“可我也不想让你死了。”
方谕没做声,只是把他抱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好像这样就能把他留下。
陈舷望着池子里的血水缓缓流进下水道,视野里忽然发眩了瞬。
他好像又看见了101的男人,看见他不人不鬼强撑着的笑,看见医护们围着他大叫忙碌,将他急匆匆地推出了病房。
复查这天,小雨连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