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舷脑袋上盖着毛巾,坐在沙发角落里,瘦瘦小小的一团,就那么抱着膝盖坐着。
他还在一下一下地抽搭。
手臂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包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
冯医生刚给他处理好伤口,他是被方谕叫来的。
冯医生亲切地又嘱咐了几句,还安慰陈舷没有关系,刚刚所有的症状都是化疗后的正常反应。但陈舷一直没吭声,处理好了伤,他就抱着膝盖低头一缩,像个缩头乌龟,一句话都不回他。
冯医生有点尴尬。
幸好方谕出来打了几句圆场,把冯医生送了出去。
“他心情不好,”陈舷听见方谕在外面说,“我没照顾好,让他吓到了。您别怪他,是我的错。”
冯医生笑着说了没关系,离开了。
送走了他,方谕又走回来。
他在陈舷旁边坐下。
陈舷立刻抬手,两手死死捂住脑袋上的毛巾,把头抵在膝盖上。
方谕无言半晌,伸手拍拍他:“给我看看。”
“不要。”
“我看看,我不嫌你。”
“不要。”
“我……”
“不要。”
“……”
方谕说不出什么来了,他坐了一会儿,转身站了起来。
他走了,陈舷才松开手,悄咪咪抬起眼,盯着方谕离开的方向。
那方向是工作室,不知道方谕是不是打算回去干活。
想着,陈舷低下眼帘,撇了撇嘴。
混蛋。
他在心里低低骂了一句。可心里的话音还没落地,方谕就又从工作间里走出来了。
陈舷又往他那边一看,看见他手里拿着把银制剪刀。
挺大一把,寒光闪烁的。
方谕走到茶几旁边,站在他不远处,往脑门上一撸,把那头造型时尚的卷毛薅了起来,丈量几寸后,他一剪子就往根部剪了下去。
咔嚓一声,那头造型时尚的卷毛前发,立时只剩下短短几寸。
陈舷蓦地瞪大眼睛。
方谕把剪下来的头发扔进垃圾桶里,没有丝毫留恋,甚至都没看它一眼,转头就把发尾一撸,又一剪子下去。
咔嚓、咔嚓、咔嚓。
陈舷眼瞅着他一剪子又一剪子,把原本很有韵味的那一头中长微卷的文艺造型,越剪越短,越剪越短,剪得和狗啃的一样。
方谕摸了摸头发,大约是觉得差不多了,转身就往卫生间走。他又对着镜子咔嚓咔嚓地剪起来,最后就留下一头和板寸差不多的狗啃头——看起来还不如陈舷脑袋上的不毛之地。
陈舷站在卫生间门口,傻愣愣地看着他。
方谕放下剪子,转头看向他。在卫生间洒下的灯里,他朝着陈舷一笑。
“这样就一样了,”他说,“我陪你长头发。”
陈舷呆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