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陈舷躺在阳台上的躺椅里晒太阳。
得过癌又做过大手术的身体形同枯槁,这几天本来就一直在发冷。这么一晒太阳,他才感觉身体回温,暖和得昏昏欲睡。
就为了让他多晒太阳,方谕才特地租这个大平层。大平层南北通透,阳台朝南,一地全是落地窗。只要是晴天,太阳就照得到。
方谕还特地叫人置办来一张不塌陷的沙发椅,铺了几层毯子。
旁边窸窸窣窣一阵响,有阵脚步声来了。
陈舷歪歪头,眯着眼一看,是方谕。
怕吵醒陈舷,他正蹑手蹑脚地接近,像做小偷。陈舷这么一睁眼,就把他抓了个正着。
方谕有点尴尬地站在那儿。
“哥,”他讪讪直起身说,“我吵醒你了?”
陈舷摇摇头:“没睡。”
方谕松了口气。
他走到陈舷椅子旁边,蹲下来,坐到了地上。
“地上凉。”陈舷拉了他一把。
“没事,我有点热。你暖和多了吧?”
陈舷点点头。
“人家说生病就得晒晒太阳,”方谕说,“以后你多到这儿来晒一晒。”
“好。”
方谕往他沙发椅的扶手上一靠,脑袋搁在他手边,闭上眼,就这么赖在他旁边不走了,跟他一块晒太阳。
“等你好了,”方谕说,“等你不用吃流食了,我就每天变着法给你做东西吃……你得胖点,现在太瘦了。”
陈舷说:“我是很难看吗?现在。”
“谁说的,没有,就是瘦。”方谕说,“太瘦了,受了这么多年欺负……我以后一定好好照顾你,谁都不能欺负你。我把你带在身边,给你做腰果虾仁,番茄牛腩,麻婆豆腐……不行,麻婆豆腐不行,以后你要好好养胃,不能吃辣的。”
“你还喝可乐吗,哥?”
陈舷沉默了会儿:“没有,喝不下了。”
“那以后也不要喝了,对胃不太好,不过姜丝可乐可以煮着喝一点……”
方谕叨叨个没完,陈舷听得有点脑仁疼,但没有打断。
他静静地躺在躺椅上,望着方谕。金黄的太阳照在方谕脸上,暖融融的一片。
陈舷慢慢对着他的脸发呆出神,没一会儿就听不见方谕在说什么了。他忽然脑子钝钝地想,这真是他做梦都不敢做的事。还能跟方谕一起晒太阳,方谕还会在他耳边唠唠叨叨。
陈舷抬了抬手,碰了碰方谕的脸。方谕没动,只是话语一顿,然后抖了抖眼皮,半睁开红肿的眼——大概是半睁开的,陈舷分辨不出来。
“意大利好吗?”陈舷问他。
方谕摇了摇头。
“不好,”他说,“你都不在那儿,好什么。”
“但是自由了,”陈舷说,“你现在能好好地坐在这儿,就说明,那地方还不错。”
方谕一怔,突然又红了眼,两滴眼泪掉了下来。陈舷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刚刚的话说得沉重了。
“别哭,”陈舷抹掉他的眼泪,“明天真的要睁不开眼了,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