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宝珠:……
这一页账目算是废了,得重新誊抄。
林宝珠搓了搓冻僵的手,忽然格外想念起顾时来。
顾时每十日休沐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帮她整理账册。
可惜秋收过后,许先生就带着他以及杜明然三人外出游学了,算来已走了快两月,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窗外两个活宝还在鸭子似的‘嘎嘎’乱唱。
林宝珠支着下巴,望着窗棂上摇曳的树影出神,炭笔在指间无意识地转着圈,在桌面上留下点点墨痕。
“你俩这么爱唱就别睡了,在院子里唱一晚上!“冯氏的怒吼骤然响起。
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婚宴当日,镇上的大厨带着徒弟们在肖家院外的空地上支起十口大锅,煎炒烹炸的香气飘得满村都是。
油锅滋啦作响,蒸笼冒着白汽,引得一群孩子围在旁边直咽口水。
冯氏原本不想来的,可看到林宝珠准备的贺礼是一个大金镯子,总觉得不吃这么一顿亏得慌。
一阵敲锣打鼓声中,身着大红喜袍的肖元明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接亲队伍回来了。
村民们挤挤挨挨地围在肖家院外,伸长脖子等着新郎背新娘子下轿。
起哄声,道贺声不绝,肖元明牵了牵嘴角,努力克制着才没让自己的视线落到宾客中正跟家人说笑的少女身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喜娘那独特的嗓音将这场热闹的婚宴推入高潮。
众人正热烈鼓掌道贺,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七八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在肖家门口停下,身着锦缎的乡绅们腰间佩玉叮当作响,举手投足间尽是村民们从未见过的气派。
“哎呦,那不是周老爷吗?“
“快看,连郑员外都来了!“
村民们交头接耳,望着那些衣着光鲜的宾客,这才真切地意识到肖家跟他们这些泥腿子已经不是一个层面的人了。
有人不自觉地扯了扯打了补丁的衣角,有人偷偷蹭掉鞋底的泥巴,生怕给举人老爷丢了脸面。就连平日里大嗓门的妇人们,说话都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林宝珠坐在席间,看着跟在那几个脑满肠肥的地主乡绅后面搬下来的一个个锦盒,一头问号。
肖元明这是……疯了?
“娘,您不是说只应了王老爷请戏班这一件事吗?外面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趁着间隙,肖元明将吴氏拉进内室,明显已经压抑到了极致。
吴氏不满儿子的态度,蹙眉道:“他们就是来沾沾喜气,我总不能往外推吧?这不是平白得罪人吗?“
“您是怕得罪人,还是舍不得那些厚礼?“肖元明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只觉一阵无力。
“我收礼还不是想着你日后结交人脉花银子的地方多。“吴氏气得浑身发抖:“我是你娘,难道会害你不成?”
又是这句!
肖元明苦笑:“那娘可知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下场?若是不明白,儿子改日再把戏班子请来,让他们给您好好唱一出《铡美案》。“
肖父还在时,肖家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算小富即安,吴氏以前没事就喜欢听戏,自然知道《铡美案》讲的是贪官被铡的故事:“不过收些贺礼。。。不至于吧?“
“不至于?朝堂之上本就暗流涌动,若有人想对付我,您现在收的礼,都会成为对方攻讦我的把柄。“肖元明闭了闭眼,“既然如此,来年会试儿子不如不参加,就在桃花镇做个闲散举人。到那时,您想收多少礼都随您。“
吴氏脸一阵红一阵白。
肖小妹连忙递梯子:“娘,外头的事咱们不懂,还是听大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