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妍示意李娘子喝茶,自己灌了一盏,道,“还有这后宫,许久未放宫女出去了。”
“这是个大工程,光清点各部门人员,物资,历年开支,怕是得花费三个月也不止,回头,咱们几个再好好商议一下。
先拟一个详细的核查与厘定章程出来,要写明如何核查、由谁负责、依据何例、遇到阻滞如何处置、最终结果如何呈报等等。
章程拟好后,先呈给官家过目。待章程定了,再按章办事,一步一动,皆有依据,如此避免混乱,也免人口实。”
“如今话先说到这里,我只想问问,李娘子为何想到要改变这些积弊的?”祝妍最后问道。
祝妍这轻轻一句,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李娘子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脸上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有追忆,也有感慨。
“娘子问起这个……”李娘子沉吟片刻,似乎在下定决心说出什么,“其实,妾流过一个孩子,大夫说日后怕是再难要孩子。
妾二嫁之身,有幸被官家召入宫中,后宫的女人,一活官家的宠爱,二活子女,三活手头的权利。”
李娘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历经世事后的坦然与清晰,目光明亮地看着祝妍,“妾也就三沾点边,妾年轻的时候要强,什么事儿,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妾只是想在这宫里活的体面。”
她顿了顿,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声音低了些,“或许也是因为……妾经历过失去,便更见不得那些无谓的损耗和欺瞒。妾既然管着这一摊,便想把它理清楚,哪怕只能理清一小块,也算没白占着这个位置。”
当然,她也要向上走。
“你说的在理,在这宫里,能守住体面,比什么都强。”祝妍道。
祝妍不由想到自己,她跟了谢安这么多年,先是活谢安的宠爱,后又活孩子,她的体面,倒大部分是谢安和孩子们给的。
送走李娘子,祝妍站在花厅门口,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感触良多。
这深宫之中,还真是藏龙卧虎,各有各的境遇,也各有各的坚守。
祝妍困意早已散去,转身回到案前,重新展开那张写满算法的纸。
“素月。”祝妍将素月唤了进来,“早膳后,将咱们宫里近三年的账册,尤其是与尚宫局,内侍省有往来的部分,再仔细核对一遍。
另外,我写个单子,你明日悄悄去内侍省和司计处,调阅近五年后宫各部门人员变动与大宗物资采买的汇总记录,就只说……我掌管宫务,需得心中有数。”
“是,娘子。”素月应下,知道娘子这是要亲自掌握更全面的底细,为后续的大动作做准备了。
晚上,临华殿掌了灯,祝妍刚才放下了笔。
素月忙递了个热帕子过去,“娘子歇歇眼。”
看着摞的高高的账册,还有纸上排列整齐的格子,素月知道她家娘子这是算完了。
她家姑娘的算账能力她是有目共睹,在祝家的时候,她家姑娘,比家里的账房都厉害。
但素月从未好奇过,素月只觉得,她们姑娘,理应这般优秀。
祝妍刚换了个帕子,就听到素月起身问安。
“什么事儿这般高兴?”祝妍见谢安眉眼舒展,脚步轻快,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