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声音像催命符,温白麝心里发苦。
“哎,前。。。祖宗您这一掌忒厉害,我刚都没看清发生了啥,就给晕过去了,哈哈。”温白麝勉力坐直起身,打着哈哈,小心翼翼地偷瞄着眼前的祖宗,再翻身拜下。
“小子温白麝,全仰您发善心,才勉强做了府上一个义男,平常也就作个伙夫,见识短浅,这次真不知是您亲自下凡来,得给您赔个大罪!”
一番话说圆了,虽不知眼前人真假,这也算是真心实意的感情。
温家嫡系就一支独苗,义男却是收了许多,多是军伍里流出来的遗孤,甚至有些人都说不清是不是大明人士,最后索性学了民间那一套,把府上杂事统统交给义男来理。有些做出彩的,赏赐扩建一座院子,也能自称是温家真子孙。
温白麝也是从国境线上送回来的遗孤,自他记事起就长在温府上,也是多方打听才晓得一二自己的身世。
这老祖一时听罢,也似乎有点唏嘘,佝偻的背好像更弯了些,收敛起表情,略显严肃地抬起头,长出一口气,吐出的白雾半掩住他的脸,看不清神色。
只听那水汽中,缓缓传来声音:
“行啦,别打岔,你豆子藏哪咧?俺知道你么吃完!”
温白麝伏着的身子抖了一抖,忍下嘴边说不得的话,便起身去黄叶堆积处,扒拉出来一份食盒,献给老祖后转身就继续低头伏着去。
老祖在房前台阶一坐,打开食盒,又从背后摸出个酒葫芦,爽快地饮了一口。
“娃儿,来一口?”
“小子不胜酒力,还是别误您大事。”
“嘿,你还挺滑溜。”老祖没抬头,自顾自捻着豆子吃,只嘴边嘟囔,“不过这么些年,能做得出来这么些偏食下酒的,也就见过你一个,以前大虫都没这手艺,不知你哪里学来的。”
温白麝听到这,反应过来,一时更有些来气,又有些丧气。
合着,之前是这位偷吃的啊。。。
而且,大虫这人他知道,是个资历极老的伙夫前辈,前两年才去世,看这对府上人事了如指掌的样子,真是祖宗。。。
那何必呢?
“赖我之前没注意到您,您要是真好这口,随时吩咐小子给您送去,省的您来这下水地方受罪是不?”温白麝低着的头稍微抬起一点,但还是低着声说,甚至有些幽怨。
“哈哈哈,瓜娃,鬼迷日眼那样,你还委屈啦?”老头子大笑出声,呛出两三颗豆子崩到温白麝头上,盯着身下伏着的小人,又凑过去近了看。
“抬过头来,娃儿。”
温白麝彻底仰起头,夜风吹落的树叶挡不住视线,他直直对上老祖的眼睛。
眼白昏黄,瞳里却如一口深潭。
清潭黄叶纷,一夜见秋深。
潭水里,倒影着他自己的脸。
“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复。”
老祖的声音似乎穿过层层纷飞的落叶,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这厨艺,哪学来的?”
“回祖宗,书上学来的,那书在我衣服里,是我记事起就在身边的东西。”
温白麝有些失神,说话都失了些腔调。
“那是你娘留的东西,你娘,见过不?”老祖一边说,一边把温白麝头发上粘着的豆子摘走,放回自己嘴里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