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声未落,弹雨猝然而至,射倒了大片长矛手,后续士兵立即大步上前,补充队列,借着这个间隙,横在队列最前方。
茅十八的中军指挥部早已向前推进,这时他骑在马上,手擎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前方的敌阵。
就目测情形来看,敌军兵力约莫三千出头,且兵种齐全,敌军主将很有胆识,眼见栅栏阵片刻崩溃,却毫不在意,仍驱大军向前,不肯后退一步。
对峙片刻,敌军弹雨稍歇,保安军当即上前开火,枪声再次轰然大作,然而此刻两军距离很远,没能给对方造成大量杀伤。
一名侦察兵如飞而来,到茅十八面前停住,大声报告道,“军长,我军已拿下一处壕沟,斩一千余人,伤亡四百余人。”
茅十八没有作声,仍是眯着眼睛注视前方,他慢慢抬起手来,朝前方挥了挥马鞭,道:“继续前进。”
“遵命。”军官大声应道,立即扯过缰绳,朝前方狂奔。
保安军方阵再次向前推进,对面吴军鼓声轰鸣,士兵快步奔回阵后,数百名短衣打扮的刀斧手从阵列缝隙里蜂拥而出,在前方排列整齐,忽然一齐蹲下,而就在他们身后,火枪手轰然大喝,一齐前跨一步,将长长的枪杆子搁在他们的肩膀上,正对保安军。
火枪手不住射,这时保安军后队居然将吴军遗弃的那些小炮推了过来,送到最前方抵近了猛轰,两军尚未接阵,就又倒下了大批了将士。
突然之间,吴军后方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喊杀声如潮水一般传了过来,保安军阵中忽然大哗,士兵们立即听出了熟悉的秦音,不由自主地大声欢呼道,“是咱们的人,吴军败了……”
领队军官趁机大声下令,方阵立即加快度,猛的朝吴军方阵一头撞去,瞬间两军接阵,前排百多名士兵哼都未来得及哼上一声,就被锋锐的兵器刺死。
两军立即撞在一处,互相用坚实的武器抵住身体,手中战刀挥舞,不管不顾地胡乱朝前方乱砍乱捅,好像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会不停的战斗下去。
后方厮杀声再次逼近,一杆保安军大旗赫然出现在吴军之后,大队大队地保安军士兵突然出现在地平线上,朝战场猛扑而来,汹汹涌涌,看上去竟似无穷无尽一般。
吴军登时士气大衰,还未等主将令,后队的士兵立即转过身去,朝后方胡乱枪射击,军心浮动,最前排的士兵纷纷后退,和后方的战友拥成一团,带队军官大声大声喝骂,甚至抽出腰刀胡乱砍杀,然而此刻却无济于事,溃败如同瘟疫一般立即蔓延开来,转眼之间,整个方阵都已被扯动,随着保安军军阵的紧紧迫击,前俯后仰,乱成一团。
见事不可为,吴军军官立即拔起将旗,朝旁边的旷野里移动,鸣金声一响,军阵立即溃散,士兵们纷纷丢下武器,跟随着主将朝官道一侧奔逃,各种旗帜、武器、战鼓遗弃了一地,大片大片地周军不成队伍的纷纷溃逃,禁卫军欢呼雀跃,队伍散开,紧紧地跟在敌军身后,追击不舍。
茅十八大声喝令道,“骑兵给我上。”
话音未落,身畔马蹄声轰然大作,数百名精锐骑兵立即驱马前进,追杀溃逃的敌军。
这时吴军后方的友军已经奔到眼前,茅十八放眼看去,禁不住心中一沉,只见这批部队的打扮,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部下,漫山遍野一路狂奔,丢盔弃甲狼狈不堪,此刻虽然得到了己方大军接应,却仍是面色惊恐,惶惶不安。
还未来得及盘问,前方溃败而来的人潮中,一名军官忽然越众而出,远远地朝茅十八哭诉道,“大人,我是王十六……”
茅十八厌恶的看了王十六的一眼,朝阻拦他的亲兵挥了挥手,那名军官踉踉跄跄奔到他马前跪倒,神色犹自惊恐万分。
“混蛋王八羔子。”茅十八心中焦躁万分,提起马鞭,狠狠地抽在他背脊上,怒声喝道,“慌什么?给老子慢慢说。”
王十六强忍着疼痛,行礼道,“启禀大人,咱们中了埋伏,队伍都被打散了。”
茅十八浑身一颤,一时之间,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朝嗓子涌了上来,他神情恍惚,摇了摇头,“其他人呢?”
“都死了……”王十六哭着说道。
茅十八浑身不停地颤抖,几近痉挛,身形一晃,差点摔落马下,旁边的亲兵急忙上前搀扶着他的身体,他痛苦的闭上眼睛,两行混浊的泪珠忍不住滚落下来,颤声问道,“炮军营的曾克梅呢?”
王十六擦了擦眼泪道:“大人,卑职等无能,曾克梅大人的炮队走在最后边,那时吴军突然难,咱们的人去接应,却不料刚刚冲出一道口子,就被吴军的火枪打死很多,后来咱们的人就多被冲散了,我们勉强四面救护,把散乱的弟兄们收拢过来,朝前面冲出一道口子,现在咱们才……”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茅十八再次抽了他一鞭子,恶狠狠地道,“我现在只想知道,炮兵营的曾克梅现在怎么样了?”
王十六面无人色,浑身颤颤抖,“卑职不知道……”见茅十八脸色又变,他急忙补充道,“不过卑职来的时候,曾听后边冲过来的弟兄们说,炮营本来是打算和咱们会和,不过后来见敌军太多,已经把路堵死,于是就率部朝淮安方向突围,这时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茅十八颓然放下马鞭,身畔一众亲兵、军官,人人噤若寒蝉,他默然半晌,忽然嘶声问道,“你们还剩多少人马?”
“卑职等也来不及点算,不过就兵力来看,估摸着应该还剩两百来人。”
五百精锐,竟然只剩下二百来人,茅十八猛的喷出一大口鲜血,身躯摇摇欲坠,身畔亲兵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搀住。
茅十八剧烈地咳嗽着,擦了擦嘴角血迹,朝王十六挥了挥手,还未来得及话,远方一小队骑兵忽然奔了过来,在数十丈外大声喝道,“前方现敌军大队人马。”
声尤未落,一阵隆隆鼓声隐约传来,越过传讯骑兵的身形,众人一齐望去,一片黑糊糊的身影逐渐出现在官道尽头,队伍整肃,兵力淹没了整片旷野,怕不有近万之众。
马蹄声大作,鼓点敲得严密非常,轰隆巨响之中,这支庞大的军队逐渐前移,越逼越近,茅十八凛然上望,一杆雪白的大纛在前方迎风飘拂,上面赫然一行大字,西吴大将军傅友德。
茅十八勉强打起精神,朝传令兵挥了挥手,“亲卫断后,全军转向,撤回五里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