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衣女子站在那里,嘴角带笑,眼神却冷淡,身后站着一个青衣男子,手中长箫下垂,脸上神情半遮。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前辈。”温言慢语来自杜若口中。
说话的同时,杜若在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凌老魔。
他盘坐在两块在地上生出的钟乳石间,身上衣物褴褛,丝丝条条勉强覆住老朽的身躯,裸露在外的手足干瘪乌黑,与漆黑塞满泥垢的指甲同色,纠结蓬乱的须发直垂到脚面,若不细看,恐怕发现不了他脚上拷着的黑色脚镣。
脚镣不算粗苯,给人感觉却很沉重,凌老魔说话时偶尔动一下,也不见脚镣发出什么声音,凌老魔对这多余之物也没什么不便之感,好似对此早已习惯,五心朝天的坐姿自有一番邪性狂放的气度,面前地面上深深的锁链凹印,显示他是长年累月坐在这里。
如此外显的高人气度,如此真实的道具和痕迹,杜若现在觉得,小红低唱会被凌老魔骗过去,也算情有可原。
“尔等何人”
意外见到外人出现,凌老魔叱喝一声,惊怒地在身边的钟乳石上重重一拍,一个深深的掌印出现在上面。
杜若眼尖,借着洞中夜明珠黯淡的光线,隐约看到这个掌印覆住了底下的一个较浅的掌印,显然这位在小红低唱面前也这样表演了一番。
杜若心里暗笑,答道:“不请自来,自然是不速之客。”
不等凌老魔回答,她微微侧脸,下巴轻抬示意。
身后的箫声依旧缓缓迈步,走向倒在地上不知情况的九卿,洞窟中间,小红低唱喉中发出嗬嗬的声音,如野兽的低咆。
凌老魔眼睛微亮,面上却霍然大怒,“大胆小辈,视我无物不成”
说完大喝一声,右掌五指虚并,凌空对箫声依旧的方向一击——杜若平静地看着箫声依旧弯下腰,扶起九卿,将一块白色的块茎塞进她口中。
她转过脸去看凌老魔,却见对方神色未动,右手早已收回。
“鹿皮手套?”凌老魔轻谓一声,似怀念似回忆,然后哈哈一笑,“原来是同道中人,难怪可以毫发无伤地寻到这里,老朽我认栽了”
他扒扒须发,往旁边的钟乳石上一歪,瘦瘪的身子收起那副唯我独尊的气势后,就显出几分平和近人来,如一个平凡老者。
凌老魔这么爽快的行为,有些出乎杜若的意料,但她静静看着,不言不动——老驼子的教训,让她谨记着:哪怕胜券在握,在没讲胜利果实吃下肚之前,都不可掉以轻心。
喂了子夜天葵的块茎后,九卿仍然未醒,箫声依旧抬头看了看小红低唱,对杜若微不可见的摇摇头。
凌老魔好像没有察觉箫声依旧的动作,坐看他救治九卿,看了一会儿,目光转到杜若身上,落到她置于身前,未着一物的手上。
“小丫头,你是医师?走的是哪条路子?”
“区区雕虫小技,哪敢在行家面前卖弄,”杜若微笑,没有对这NPC的智能感到诧异,将他的试探四两拨千斤地化去,“前辈老坐着不累么?不如把脚镣脱下起来走走吧”
“小鬼精丫头,恁多心眼”
凌老魔哈哈一笑,真的从善如流地将脚镣从脚上一扯,看似沉重的脚镣发出木头断裂的咔嚓声,断成几块掉到地上,和地面上那与脚镣极为吻合的印痕交相辉映,说不出的讽刺小红低唱要是清醒地看到这一幕,说不定会死得相当服气:老家伙连环境构造上都做得如此天衣无缝,连这一点细微处都不放过,他栽是很正常的——按照这里场景可以重复开启的设定,人家游戏策划本就没有一次成功的计划,天材地宝的魅力,总要多坑个千把两千人才能显示出它的身价“老朽自认设计得还算妥当,虽说在子夜天葵上露了身份,可这脚镣,还有我刚才那一掌……小丫头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呢?”
杜若自然不会兜底,笑眯眯道:“哪里,我只是认识一个叫裘千丈的人而已,人家功课做得不比您差”
“哦?”凌老魔很感兴趣,对她招招手,“你跟我细细说说”
杜若不动,余光扫一眼箫声依旧,那边似乎不见起色,杜若心知凌老魔擅用幻毒,想必是用毒高手——这也是她不肯接近凌老魔的原因。
她笑嘻嘻地把金大叔的小说改变一下,把裘千丈吸烟装内功、用钻石戒指切割瓷杯、用铁皮空心缸和河心暗桩假充轻功讲了,凌老魔连道有趣。
一老一小两只狐狸正互相试探,那边到处乱转的小红低唱一头撞上一个石笋,便大嚷大叫赤红着眼拍击起来,头哐哐往上撞。
杜若停下,皱眉扫他一眼:同是被幻觉控制,怎么轮到他就那么白痴地自残呢?哦,对了,小红低唱中毒前想的是他自己,而箫声依旧……
她的目光往箫声依旧拥着九卿的姿势一落,忽然失去和凌老魔虚与委蛇的兴致,开门见山道:“老前辈,既然内情都被说破了,您是不是该指个路了?”
“哦?我以为你会让我先救醒那位小朋友的,”凌老魔笑眯眯道,“你们不是一路的吗?”
“前辈,明人不说暗话,就凭您一路来给我展示的用毒手法,我就算想救我这朋友,也不能亲手将她送到虎口,还带买一送一的啊”杜若笑里藏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