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痛了。
四肢百骸的骨缝中埋藏着深冬的寒意尽数迸发,犁洮州三九天时的时候也未曾这样冷过。胸骨仿佛被车马踏碎过又被人拼起,她分明半只脚就站在阎王殿门口,却还留着一口气在这人间垂死挣扎。哪里都痛,也就说不出究竟痛在哪。
林承烨恍惚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滩无知无觉的烂肉,一只远离河水而濒死的鱼。
但无尽的冷与痛苦中,林承烨忽然觉察到一股极其微弱但却温柔的内力轻柔缓慢地注入身躯,如春雨细碎,顺着已经破碎不堪经脉流淌,如水一般包裹住她的心脉。
谁,谁在救她。
喉咙猛得涌上一口粘稠,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血梗在喉头又呛进气管,几乎要将她溺亡。林承烨恍惚听到在沉入深海的过程中岸边人的一片惊呼。
“盟主……”
“盟主!林小姐又……”
有一人的声音快要被惊呼声淹没,但她偏偏将那句听得最清楚。
“都出去吧,我自己来。”
凛冽的寒意若摧枯拉朽,愈发愤怒地肆意碾过她身体的每个角度,林承烨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冷也不是痛。
只是她快要死了。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快要死了?
她想不起来。
死亡叫嚣着将要带她离开人间,但那股温柔平和的内力始终岿然不动,死死地拴住她,林承烨下意识地去找寻那股温柔的来源,手指用力缩紧,几乎要刺入那人的手掌。
她不能死,她不能死。
死亡将记忆变得模糊,林承烨甚至想不起来为什么自己不能死,但本能地,她只觉得人间有什么比山海还沉重的东西在留着她。
“救救我……”
那人小声地嘶了一声,轻轻掰过她的面颊,手指撬开唇齿,将堵在喉咙的淤血引出,林承烨舒畅地闷哼一声,接着又呕出大口黑血。
“林承烨,林承烨……”
那人俯下身子,垂落的头发扫过鼻尖,在她耳边一字一句的呢喃,来来回回无非是在咀嚼林承烨三个字,悲戚到在似乎在祈求。
似乎有水落在她脸上,林承烨很想告诉那人她也不愿死的。
冰冷的海潮始终撼动不了那一捧温暖细碎春雨,在一次又一次愤怒地席卷下渐渐衰竭,林承烨感受到寒冷渐渐离她远去,而那股温柔强硬的内力终是将她完完整整地包裹。
她不再大口呕血,林承烨终于从唇齿颤抖着泄出一句完整的话。
“母亲……”
蓦然,她身体一轻,那些痛苦又离她而去。林承烨如一片飘摇的叶子坠入深海,坠入她的梦里。
那些记忆本应该是很快乐,可为什么。
她如此想要流泪呢?
……
三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