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瑶略显失望地看了一眼酒壶,“你就是这么安慰人的?”
苏译严肃道:“我没安慰你,我已经够冤种了,我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帮你找人。帝上基本什么都知道了,你掂量一下帝上会如何惩戒,心理有个准备。”
洞瑶没再说话,几日之间他憔悴了很多,衣袍甚至都有些皱,他安静地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他兀自灌了几杯之后,就有些不乐意了,斟满了一杯酒递到了苏译面前,“你就不陪我喝?”
苏译抬手挡了回去,“我不喝,我怕你喝死了,没人给你收尸。”
洞瑶却难得没有固执地犟,他又默默把酒杯收了回去,自己仰头喝了,不知喝了多少杯,他突然垂下头盯着杯中酒不动了。
苏译听到了很清亮的泪滴滴落声,他伸手碰了一下洞瑶的胳膊,不可置信地唤,“洞瑶。”
洞瑶闷哼着应了一声,再次抬头,脸上并未见泪痕,兀自继续灌酒,只是声音很闷很轻地问,“我是不是特别失败?”
苏译悄无声息地将酒壶移了位置,回道:“不失败,都已经是魔界首屈一指的魔尊了,还失败,让别人怎么活。”
“我不是说这个。”他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又不说话了。
洞瑶与蘅芜的事情,苏译多少是知道一些,不过也是传言与耳闻,具体事情是个什么样子也很难完全了解。洞瑶原本是依附玄玉宗的仙门世家于氏二公子,唤于子卿,身世原该是不错,可惜是私生子,母亲身份低微,生下他之后不久便辞世了,他在于氏这样一个仙门世家里生存,本来便因身份尴尬,如履薄冰,更加不幸的是,他资质不错,修炼天赋更是绝佳,但当家主母却并非是一个眼里可以容人的人,父亲视他为污点,更是不理不管,任由欺凌。
但因为不错的修炼天赋,他其实少时有傲气,也不太将那些欺凌他的人放在眼里,只要潜心修炼,倒也前路光明。只可惜不知怎么招惹到了当时已经位列尊者位的蘅芜,蘅芜不仅是仙门尊者更是玄玉宗的少宗主,玄玉宗强盛一时,少宗主不顾所有人反对要嫁给这个连名字都没有混出来,于氏族谱都未上的私生子。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仙门上下皆知,堂堂蘅芜尊者被一个小门小派里的私生子迷了心窍,于氏与玄玉宗两方协商数日,最终决定,嫁是绝对不能嫁的,只能让于二公子入赘。已经说不清于子卿当时入赘愿不愿意,但在十里红妆、敲锣打鼓、迎完亲拜完堂时发现,跟他拜堂的人压根不是蘅芜,蘅芜将他送人了。
这事荒唐,荒唐的就像是蘅芜心血来潮的一场恶作剧,目的就是毁了于子卿,顺便搞烂自己的名声。但不过闹多大,仙门里传成什么样子,蘅芜毕竟有玄玉宗如此大的一个门派兜底,对她影响甚少。于子卿本来就年轻气盛,受不了如此羞辱,也受不下仙门上下的议论,一怒之下堕了魔,孤身进了幻花谷,九死一生,杀死前洞瑶魔尊,继任洞瑶魔尊位,向蘅芜寻仇,将她囚禁幻化谷三十五年。
“我真挺没骨气的,她那般待我,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还是会喜欢上她。”
苏译颔首,“是,挺没骨气的。”
洞瑶不可置信地抬头,他已经处于一种醉迷糊了的状态,声音哽咽,似有泣声,“你会说话吗?你不会说话不会安慰人,你就闭嘴!”
苏译起身将洞瑶从座位上扶起来,“你让我说什么,我只能说她确实不值得,不值得你如此。”
洞瑶倒也没有恼,拍了拍苏译的肩旁,让他转过身去,“你背我。”
苏译眉头直跳,咬牙切齿,“于子卿!你是不是醉酒醉疯了!”
洞瑶完全不依,他扒拉着苏译的肩膀,爬上了他的脊背,“让你背一下怎么了?本尊之前没背过你吗。”
天已经蒙蒙亮,但小巷里仍是漆黑,并无行人,苏译背他出了云间楼,洞瑶轻伏在苏译背上,只安静了会儿,又道:“你待我如此好,是不是感谢我之前在幻花谷救过你。”
苏译特别想让他闭嘴,便没有吭声,洞瑶自顾自道:“其实我之前也不是真的想救你,就是觉得幻花谷那种地方,凶兽毒草遍地,你当时半死不活的,万一遇到凶兽,我就把你先扔出去,凶兽吃你,就能给我争取时间逃跑,就算没有遇到凶兽,也能拿你试毒。”
苏译磨了下后槽牙,“你再有的没的多说一个字,我不能保证现在就不把你剁了,让霍成得带回幻花谷喂妖兽。”
洞瑶笃定,“成得不会,你若真敢把本尊剁了,他一定会拼死给我报仇,”
“我一定会剁得细碎一些,让他认不出是你。”
“你不能这么记仇,我确实也救了你。”
“呵。”
“你当什么也没有听见,我刚什么也没有说。”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