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问题,把沈晦问得一惊。
看了一眼满脸笑容看着自己的秦烨邦,沈晦心里清楚,秦烨邦正在等着自己的答案。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八分的把握,但沈晦还是装相儿地说道:“林老!在您面前我可不敢大放厥词,班门弄斧。”
“诶!年轻人,要有股子冲劲儿。在我这个老头子面前,狂蟒一下又有何妨呢?”
林耀光显然是事先得到了秦烨邦的某种授意,他这是在配合秦烨邦在考沈晦。
明白这两个人的用意后,沈晦又看了看秦映雪,得到了她鼓励的眼神。
“林老!秦叔叔!那我就胡乱说几句,权当是抛砖引玉了。”
沈晦转目凝神,把目光聚焦到眼前的这幅画上。说是鉴定,不如说他是在等待自己大脑蹦出新的信息。可是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仍旧是昨晚看到图片后脑中出现的那些信息:画是明晚清早的,文人画。而最关键的作者信息却什么都没有。
更加坚定自己的判断后,沈晦站直身体,双眼看着林耀光,坚定地说:“林老!以我的判断,这幅画不是吕纪的真迹,是一幅仿品。”
“啊?!”
沈晦的话让秦烨邦吃惊不小,看着画说道:“不会吧?这……这我请‘墨古斋’的老板金洪亮鉴定过的。难道他打眼看错了?”
他吃惊不小,林耀光也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又仔细打量了沈晦一边,出言问道:“小子!你说说,为什么这幅画是赝品?”
从林耀光的表现,沈晦知道,自己没有错。
沈晦微微一笑,指着面前那幅画,说道:“这幅画的笔触、线条、皴法,乃至设色,确实都贴合了明晚期吕纪的典型风格,乍看之下,确实非常的像。”
“既然这么像,不就是真迹了吗?”
秦映雪歪着头,不解地问道。
沈晦轻轻摇头,目光仍停留在画上:“我说的是‘像’。问题恰恰在于,它‘像’得太过周全,太过刻意了。”
稍作停顿,沈晦整理了一下思维,更贴切地表述道:“枯萎的蒲草勾勒的线条工稳精准,却失了几分吕纪笔下特有的、一气呵成的洒脱劲道;卢雁身上的皴染,颜色堆叠得一丝不苟,反而显得匠气板滞,缺少了原作者心手相应时那种自然流露的奔放与生气。”
他退后半步,看画的整体:“正因为每一处都在竭力‘模仿’和‘吻合’,整幅作品的气韵就显得拘谨了,就好像被无形的规矩束住了手脚。仅限于形似,而少了原作那种画外有意、笔断意连的意境。”
“好!说得太好了。”
林耀光两只眼睛放着光地看向沈晦,那光中分明蕴含着满满的惊喜与期待。
“秦总!这个孩子是个可造之才啊!难得这么年轻就有这份眼力、这份见识。我入书画鉴定这一行四十多年了,我第一次遇到这样有天赋的年轻人。”
停顿了一下,双眼看着秦烨邦,说道:“能鉴定出书画的真伪并不难,难的是能准确地说出真伪的区别。人才呀!”
听林耀光这么说,秦烨邦也满含笑意地看着沈晦。在他心里,沈晦又一次没令他失望。
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沈晦接下来的话,更是震得他们差点儿没晕过去。
“林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幅画应该是从您这里出去的吧?”
沈晦突如其来的话,把现场其他三个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秦映雪最先反应过来,在后面拉了拉沈晦的体恤,小声说道:“不要乱说话,林老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仿品呢!”
虽然他很相信沈晦,但当着父亲的面,还是觉得沈晦这么说有些唐突。
秦烨邦也皱起了眉头,心里也在怪罪沈晦太不自量力了。
阴沉着脸说道:“小沈!别乱说,这幅画我是从一个藏家的手里买下的,与林先生没关系。”
谦和的一笑,沈晦说道:“林老!您别介意。我也是看了下面展示出来的那些画后,才有了这个大胆猜测。”
“哦……”
听完沈晦的解释,林耀光微微点了点头,正色问道:“说说,你凭什么觉得这幅画是从我手里流出去的?”
自信地一笑,沈晦说道:“其实也简单。刚刚在楼下的时候,我发现那三十余幅古画的时间范围很集中,都是明晚清早的,未免太过巧合了。而且作者名头又响亮得这般‘整齐划一’,不是大名头,但很有影响力。若都是真迹,林老收集这些画可是要费不少的力气。”
“在我看这幅《秋蒲卢雁图》时,我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这张画和下面那些很可能是同一时期、甚至出自同一人之手的‘老仿’。而且仿制者水准极高,对明末清初的画风钻研极深。”
听完沈晦的叙述,秦映雪原本质疑的神情瞬间凝固在脸上。她那双杏眼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盯着林耀光。那眼神分明在质问:"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旁的秦烨邦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眉头微蹙,同样将探寻的目光投向林耀光。他虽未开口,但那微微前倾的身姿和紧抿的嘴角,都透露出他正等待着一个合理的解释。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因这无声的质问而变得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