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霁以为,只要他拥有足够多的钱,便能请来太医将母妃治好,于是他整日在外面到处讨活干,跪下去求人。有的宫人欺凌他,言霁干完活不给他钱,冲上去讨要反被打了一顿,他也要爬着,用那双血手攥着对方的衣角,死死攥着,不肯松手。
旁的人围着他嗤笑,说他堂堂一个皇子,怎么沦落得连下人也不如,他们好像因欺凌折辱了他,就自觉高人一等了。
一个太监抬起他的脸打量,目光透露着贪婪,露骨地说道:“可惜你还太小,若是大点,还能去卖,以殿下的姿色,定能卖个好价钱。”
周围哄堂大笑。
有人说:“不有的人就喜欢小的吗,要不去找廖平公公试试能不能入他的眼?”
言霁从不听他们说了什么,等周围人闹够了,沾着血的脸上便扬起笑,说的却是:“公公打够了,那能把钱给我了吗?”
母妃说得真对,世界上没有神。
有的话,祂怎么不睁眼看看这人间。
第48章
随着言霁身上的新伤旧伤,日积月累的还有他赚来的铜板,他终于又有钱给母妃买药了。守着冷宫的嬷嬷看不下去,跟他说宫里的药本就贵得紧,把方子给她,她可以从宫外偷偷带进来。
言霁感激地笑了笑,摇头道:“我想让母妃用最好的药,贵点就贵点吧。”
可是,喝药并没让母妃的病情好转,在夜里,姒遥吐完一大口血昏倒了过去,任凭言霁哭喊也没任何动静,他终于意识到母妃的生命在无可挽回得逝去。言霁冒着夜色跑出冷宫,去求万人之上的父皇。
帝王寝宫外,公公拦住了这个跑得面色潮热、浑身脏兮兮的小孩,灯不甚明,细看下才发觉原来是十一皇子,一愣后说道:“殿下深夜来,陛下已经睡下了。”
“公公求求你通报一声,母妃病得很严重,求父皇派太医去看看吧。”
没有皇帝的旨意,太医署的太医是不允许给冷宫妃子诊脉的。
公公又是一愣,斟酌道:“可奴婢也实在不敢去打扰陛下啊”
“我去,公公放行便可,父皇若是怪罪,我保证不牵连公公。”言霁急急说完,便从拦着他的臂弯下钻了进去,侍卫欲追,那公公摆了摆手。
叹道:“毕竟也曾恩爱过,若陛下当真余情未散,真出了什么事,往后咱家可当不起怪罪,便假装不曾看见任他去吧。”
“但自古帝王无情”余音散在晚风中。
言霁对这里很熟悉,他自记事起便来过无数次,但时隔多月,对比冷宫的残壁断垣,再见此地的丹楹刻桷,便又觉异常陌生。
他急急往里跑着,害怕宫人追上来,连喘气都顾不上。终于到了父皇的寝殿前,言霁跑上门阶,推门进去。
正想开口叫父皇,就听到里面喘息声,言霁脑中似有一根弦绷断了,但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此时不应该出声惊扰里面的人。
扫过地上凌乱的衣衫。
原来表面看似爱极母妃的父皇,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更何况整个后宫的女人每天千方百计地勾引,想要爬他的床。
明白这点后,言霁眼中只有悲伤,再无责怪与不忿,他好似在这一刻弄清楚,这世间的道理了。
既然来了,言霁不肯就这样无功而返。他放轻动作离开房间,将门关上,然后正对着门跪在外面的庭院里,高声喊道:“父皇,儿臣求见。”
喊了三声,里面的人才终于出来。
崇玄宗披上广袍,身后跟着一个穿着轻薄的娇媚女人,似蛇一样攀附在他身侧,面色不善地扫过跪在地上的言霁,抱怨道:“哪来的乞丐啊,赵福干什么吃的,随便什么人都放进来。”
那声“儿臣”分明响亮得很,但偏要将他比成乞丐,言霁能理解对方对自己的恶意,不以为然,只直直仰头盯着崇玄宗,眨眼间,便有一滴泪滑过苍白的脸颊。
又哑着声音喊了声“父皇”。
崇玄宗神色动容,推开女人走近了些,对他说道:“霁儿自已自贬为庶人,就该知道这里不是你能再踏足”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了言霁手腕处的淤青,再细看,锁骨下也是深浅交加的伤,顿时怒不可遏:“是何人敢欺吾儿!”
这些伤都是言霁故意露出来的,他像个纯真无助的孩童般,伸手去拉崇玄宗的衣袍,纤长的眼睫眨了眨,眼泪便越发挡不住地簌簌落下,好似被崇玄宗这一番话所打动,声音也越发哽咽:“父皇,求你救救母妃,她生病了,可没人愿意来给她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