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丽穿着相对干净的花布衫,努力想扭秧歌,但动作生涩,表情紧张。
李贵站在前面,拿着三八大盖当指挥棒,清清嗓子,开始唱:“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调子跑得离谱。
凡秀英急得满头汗,一边拍着快板找节奏“当哩个当,当哩个当”,一边大声喊着纠正。
凡秀英:停!停!快板停下,混乱的声响勉强停止李营长!调!调又跑啦!是‘靠太阳’,不是‘靠大羊’!
李贵:恼羞成怒我听着挺准的!是张伯的笛子老跑调,带歪了我!
张伯笛子手:委屈,放下半截笛子李营长,我这笛子……它就剩半截了,气都漏了,能响就不错咯……
凡秀英:无奈叹气好了好了!李丽!你扭秧歌,步子要大一点,腰要扭起来!对,这样!自己做示范,动作利落还有你们几个,指着站桩的队员别光站着!跟着节奏晃!要表现出翻身农奴得解放的喜悦!懂不懂?喜悦!
队员甲:挠头凡主任,这……这咋喜悦啊?俺就想赶紧练完下地,俺家自留地的萝卜还没收呢……
李贵又要发火,凡秀英赶紧制止。
凡秀英:提高声音都打起精神来!这是政治任务!想想那10分工分!想想为大队争光!再来一遍!李营长,预备——唱!当哩个当!快板响起
混乱的、跑调的、参差不齐的声响再次充满大殿,如同魔音穿脑。
场:11
时:日
景:经济场红薯地
人:刘德厚,老王王木匠,篾匠老张,养猪老刘头,其他经济场劳力约二十余人
烈日当空。广阔的坡地上,红薯藤蔓已被割去,露出深褐色的土地。经济场四十多个劳力,包括刘德厚、老王、老张、老刘头等,正挥汗如雨地抢收红薯。
沉重的锄头、铁锹起落,挖开冰冷的泥土,露出下面红皮或白皮的红薯。人们弯腰捡拾,装进箩筐。汗水浸透了他们破旧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背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新鲜红薯的气息,还有浓重的汗味。
每个人脸上都刻着疲惫,腰背酸痛,动作机械而沉重。
这时,山上塔山寺方向,隐约传来宣传队排练的喧闹声:跑调的歌声、刺耳的乐器声、凡秀英模糊的喊话声、快板声……虽然听不真切,但足以刺激地里劳作的神经。
老王累得直起腰,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泥浆。他捶打着酸痛的腰,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磨出水泡又被泥土糊住的手掌。他望了望山上寺庙的方向,又低头看看脚下的泥土和箩筐里沾满泥的红薯,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木匠老王: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怨气唉……咱们在太阳底下累死累活,汗珠子摔八瓣,挣这点工分。人家在寺里唱唱跳跳,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就拿最高工分10分?这……这算哪门子道理?
他的声音不高,但在沉默劳作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清晰。
篾匠老张:停下手中的锄头,接口道,同样愤懑谁说不是呢!老王哥,你这话在理!李贵那小子,仗着他爹是部长,整天耀武扬威,扛着根烧火棍(指空枪),正经事不干一点!他懂个屁!
养猪老刘:也直起腰,捶着背,叹气唉,这世道……力气不值钱,嗓门大、会来事的倒吃香了。那10分工分,够买几斤盐了?
劳力甲:小声嘀咕就是!凭啥啊?我们累得像牛马……
劳力乙:叹气少说两句吧,让人听见……
刘德厚:在不远处挖着,听到了议论,他直起身,黑着脸,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怒火更盛了。他狠狠一锄头下去,挖出一大串红薯,泥点四溅。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认同和更大的愤怒。
不满的情绪像瘟疫一样在劳作的队伍中蔓延开来,虽然声音压低了,但窃窃私语不断。只有沉重的劳作声和山上传来的噪音,交织在这片充满怨气的土地上。
场:12
时:夜
景:李贵家李贵房间
人:李贵
李贵斜靠在床上,就着昏暗的煤油灯,擦拭着他那把宝贝三八大盖。油布擦过枪管,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脸色阴沉。
敲门声。一个年轻的民兵推门探头。
民兵:营长,打听清楚了。红薯地里抱怨的,是经济场木工组的老王起头,王木匠。篾匠老张、养猪的老刘头也附和了。刘德厚……没吭声,但脸色很难看。
李贵:擦拭的动作猛地停住,眼中寒光一闪王木匠?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哼,反了他了!敢污蔑宣传队是‘唱唱跳跳’?敢质疑最高工分的革命意义?他“咔哒”一声,将擦拭好的枪栓装上,动作带着狠劲这是典型的落后言论!是对抗革命!是对革命文艺路线的恶毒攻击!他站起身,将军大衣披上去,叫上两个人,带上家伙,跟我走!
场:13
时: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