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姨娘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引火烧身。这么些年以来,她一直小心谨慎,规行矩步,就是不希望给人留了任何把柄,可是今日却因为要为秋姐儿讨回这个公道,栽在向来大大咧咧粗线条的宁氏手中了。姜姨娘右手打着颤儿端起杯子,慢慢的移到唇边。准备将里头的橙汁一饮而尽。
忽的,姜姨娘手中一抖,杯子竟从姜姨娘的右手脱线而出。橙汁撒了姜姨娘一身,杯子则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姜姨娘慌张的起身,连连抱歉:“夫人,对不住,是婢妾一时手滑,竟辜负了夫人的美意……”
宁氏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笑着道:“姜姨娘的衣衫弄脏了,怕是要换一套衣衫才好。”
姜姨娘曲身行礼道:“婢妾扰了夫人雅兴。婢妾告退。”
“等等。”宁氏唤住她道:“今日难得兴致好,大家人也齐,你便去隔壁尽间换了衣裳再过来吧。宝音,你去让人找一套我的新衣来给姜姨娘换上。”
姜姨娘有几分瞠目结舌道:“那怎么可能!婢妾怎敢穿了夫人的衣裳!婢妾还是回梨苑吧……”
宁氏笑着摆手道:“无碍无碍。我怀身子之前刚巧做了几套新衣。如今怀了身子。圆润了好几圈,怕是一年以内都穿不上了,搁着也是浪费,你穿了就是。宝音找个伶俐些的丫鬟带姜姨娘过去东尽间换衣裳吧。”
宝音应是,低声吩咐了一个丫鬟带着姜姨娘离开。
姜姨娘只好万般无奈的跟着丫鬟离开东尽间。
她有些后悔,方才应该直接说肚子疼就好了,没想到宁氏竟然会强留她在锦苑,甚至还送了她一身衣裳。但如果她再假装肚子疼。那么以她向来谨慎的性子,今日的状况已经太多了。而且三番四次的拂逆宁氏的好意,总是会让人起了疑心与猜忌,甚至会引来宁氏的反感,因为她向来都是顺从的。
如今她该如何是好?若是硬着头皮将那玩意喝了下去,那么必死无疑。今日摆在她面前的基本都是海鲜一类的吃食,她可吃了不少的。而且还寻不到任何原因。世子爷不会查到是因为吃食有问题的。她也不可能说出两样吃食冲突了——若是如此,她昨日干的事情,狼子野心便是昭然若揭了。不行,绝对不行。
可是如果不喝,依现在的形势怕也是难以逃过的。姜姨娘低头看着身下替她穿衣的丫鬟,心中忽然有一个异常恐怖的念头袭击了她的脑海:夫人今日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请了她们过来用膳,将鱼虾一类放在她们面前让她们别无选择,饭后还特意留下她们闲聊,又端了果汁给她们喝,甚至在她三番四次借口不喝之时,为了让她留下来,赏了一套新衣裳给她……
所以夫人昨日才不曾中她的计,她可是听说夫人将两壶橙汁都喝光了呢!
可是,这可能么?这法子可是秋姐儿告诉她的,秋姐儿向来都会知道一些稀奇古怪别人想不到的事情,可是夫人又怎么可能知道?若不是此计几乎无人知晓闻所未闻,连她也不曾听过,她怎么会如此这般的想方设法?
若夫人非故意的,一切又如何解释?这都是巧合?夫人真的只想大家和睦共处,闲聊几句?姜姨娘一向自诩善猜人心,今日却发现完全看不懂平时率直的宁氏今日的所为。
思考间,丫鬟已经替姜姨娘换好了衣衫。姜姨娘深吸了一口气,迈出了东尽间,重新走进东次间。
宁氏见着她入内,便笑着道:“姜姨娘,你可来了!”
姜姨娘颇为心惊的坐下,她暗自祈祷宁氏忘了橙汁一事。
宁氏的声音却很快的响起:“姜姨娘,快尝尝罢!几个丫鬟们还等着你的意见呢!”
姜姨娘犹豫的拿起杯子,方才的把戏不可一而再再而三了。
若是假装轻抿一小口呢?如果只是湿一湿嘴唇,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吧?姜姨娘端着杯子,慢慢移进了嘴边。
沈静初笑着在一旁插嘴道:“方才我喝了些,虽然丫鬟做的不及姜姨娘做的,但也别有一番风味,若是姜姨娘再行指点一番,味道应会更好——哎呀,肚子疼!”
沈静初忽的发出一些惨烈的尖叫,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身子瑟瑟发抖,几乎要摔下了凳子。
宁氏与叶衣衣大惊失色道:“静初,你怎么了?!”
姜姨娘死死的盯着沈静初痛苦而扭曲的身子,又慢慢将视线移回至已经到了唇边的杯子,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有毒!”姜姨娘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手中那杯橙汁此刻仿似化身为一只三头六臂的怪物,想要将姜姨娘吞噬干净。
姜姨娘嫌恶且恐惧的扔掉了手中的茶杯。但看着蜷缩着的沈静初,忽然又有了笑意,宁氏没死,死了六小姐,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谁叫六小姐设计陷害她的秋姐儿!
沈静初却按着肚子,抬起头问道:“姜姨娘,你说什么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