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测纯度!”唐忠祥声音发颤。
没有精密仪器,他们用土办法:测密度、看延展性、做简单的导电对比。结果令人振奋——新铜的延展性极好,能拉成更细更均匀的丝;导电性明显优于原来的粗铜;杂质极少。
“成了!咱们的电解铜,成了!”小小的实验棚里爆发出压抑的欢呼。唐忠祥捧着那块亮闪闪的铜锭,像捧着刚出生的孩子,眼圈都红了。
但实验成功只是第一步。要满足生产需求,必须扩大规模。直流电源不足成了最大瓶颈。唐忠祥急得嘴角起泡,带着人到处搜罗,甚至打起了那几辆“太行虎”坦克上辅助电机的主意,被林烽严厉制止。
转机出现在几天后。赵启明听说电解炼铜成功但卡在电源上,主动找上门。他手里有个宝贝——一台从日军大型野战电台车上拆下来的、完好的大功率旋转整流机组,能将交流电转换成稳定的直流电,功率足够驱动多个中型电解槽!
“这玩意儿本来想研究怎么给咱们的大电台用,现在炼铜更要紧!”赵启明很仗义,“先紧着你们用!不过唐厂长,铜出来了,可得优先保障我们通讯科啊!我们等着高纯铜做线圈升级步话机呢!”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唐忠祥拍着胸脯保证。
有了关键设备,电解炼铜车间(其实就几间加固的棚屋)迅速搭建起来。两个中型电解槽开始24小时不间断工作。阳极粗铜不断溶解,杂质沉淀为“阳极泥”(里面可能含有稀有金属,唐忠祥让人小心收集,以后说不定有用),高纯度的铜则在阴极上不断沉积,如同红色的冰凌缓慢生长。每隔一段时间,工人们就会取出沉积了足够厚度铜的阴极,刮下铜层,熔化铸成一块块规整的、闪着玫瑰金光泽的铜锭。
第一批高纯电解铜下线那天,唐忠祥特意请来了林烽、杨勇和赵启明。他拿起一块铜锭,用袖子擦了擦,光滑的表面清晰地映出人脸。
“林主任,杨厂长,赵科长,你们看!”唐忠祥把铜锭举高,“99。9%不敢说,99。5%以上绝对有!比镜子还亮!这导电性,这延展性,没得说!”
赵启明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小块,用手指感受着那细腻的质地:“太好了!用这个拉成漆包线,线圈的q值能提高一大截,信号损耗小,步话机的通讯距离和稳定性肯定能再上一个台阶!还有电台的电路板……”
林烽接过铜锭,掂了掂,沉甸甸的,冰凉光滑。这块看似普通的金属,代表着根据地工业生产向精密化迈出的关键一步。它不仅能改善现有装备,更为未来更复杂的电子设备提供了材料基础。
“老唐,干得漂亮!”林烽由衷赞道,“产能现在怎么样?”
“现在两个槽子,月产高纯铜大概一吨半到两吨。”唐忠祥汇报,“主要是阳极粗铜供应和硫酸消耗限制。如果原料跟得上,再扩两个槽子,月产五吨没问题!到时候,不仅步话机、电台,咱们的发电机绕组、精密仪表、甚至以后搞的雷达(他听林烽提过这个概念)……都有了好材料!”
“雷达还远,但眼前的急需解决了就是大功一件。”杨勇也很高兴,“我立刻安排,优先将这批高纯铜分配给通讯科和精密仪器车间。”
赵启明已经拉着唐忠祥商量第一批铜线的规格和交付时间了。
然而,就在大家为材料突破感到振奋时,一个通讯兵骑马飞奔而至,送来一份加急军情。
林烽看完,脸色沉了下来。情报显示,日军地面部队的调动并非虚张声势。其先头部队,一支配备数辆轻型坦克和大量步兵、疑似携带新型反坦克武器的混合大队,已经突破了我外围警戒线,正在向瓦窑堡西北方向的重要屏障——鹰嘴岭进发。鹰嘴岭若失,瓦窑堡外围将门户洞开。
更令人不安的是,情报末尾提到,日军这支先头部队的通讯似乎“异常活跃且难以截听”,我方侦听站注意到一些不寻常的无线电信号特征。
林烽将情报递给杨勇,目光却看向赵启明和唐忠祥:“高纯铜来得及时,但考验也来了。鬼子带着新家伙和新战术,已经到家门口了。赵科长,关于鬼子无线电信号异常,你要立刻跟进分析。唐厂长,电解铜生产不能停,还要加快!我们要用更好的通讯装备,来应对敌人可能更隐蔽的电子手段。”
他望着西北方向,仿佛能听到隐约的炮声:“鹰嘴岭,必须守住。而我们这里,每一份技术的进步,都是守住阵地的基石。”
山谷里,电解车间的直流电机依旧嗡嗡作响,阴极上的铜还在缓慢而坚定地沉积。车间外,战争的阴影,却已愈发迫近。
【第五百八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