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嵩拄着手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感慨,再次抬眼时,他用仔细、又冰冷的眼神看着阿诺:“我见过你,那时候我还很年轻。”
他的眼瞳略显浑浊却锐利如剑,那目光落在阿诺身上,却好似光矢落入不见尽头的黑洞。
“如今我已垂垂老矣,可你还是当年的模样。”他将手杖放在一边,目光如一柄正待出鞘的利刃,“盲眼。”
阿诺没有应话,只是原先柔软的、松弛的气息变得些许危险,就像是悬崖上的鹰凝视靠近的敌人。
就算他的大脑已不如从前灵活,但时间一长,有些事情还是能勉强想个大概。
他刻意隐藏过自己的气息,几乎从未在世间留痕。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存在,那他就是严罗的人,是严罗送来监视她的人。
什么时候?
那时候。
在地下的时候。
……
他理不清楚,但是自觉让胸腔升起一种无形的,说不明白的郁结和躁乱,让他有一种想要嚼碎眼前人骨头,碾碎每一寸皮肉的欲望。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他感觉手被人拽了一下,又被人以温凉的指腹轻轻地划过手背的皮肤,那种腾升的直白的燥热就突然消下去,心情平复,变得些许飘忽。
他听得她以依然平静的语气:“如果老师愿意,您随时可以变回当年的模样。”
与阿诺不同的是,对于齐嵩有目的的接近,乔知遥并不感觉生气。
或许有人会认为这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愚弄,但乔知遥知道并不是这样。
她了解齐嵩,即便一开始的确有某种不纯的心思,但他向来自我,绝不和厌恶的人虚与委蛇。
何况人类之间的交往不都是如此?
他既然愿意单独请她来吃饭,就证明他承认这一份私情。
齐嵩似乎有些意外,笑了一声:“不用,生死各有定数。”
“何必将话说得那么绝对?”
乔知遥笑了一下,眼也不眨地看着对方,“只是换一种生存方式,您会有更多时间不断追寻新的课题。”
齐嵩不语。
“我知道您的顾虑。”乔知遥说着,“严罗与人类之间并非一心,诅咒所带来的永生实在令人觊觎。若是您破了例,那迟早会有下一个人。”
“不过…何必顾及那些?”她扯了下唇,“我会负责您和师娘的安全,严罗应该说起过,我这次去w市,有一些别的收获。”
虽然不知道关于基地的研究他参与了多少,但是至少当年由他来‘扮演’她的老师,而不是地下的其他人,就证明他在人类和地下间,都有不轻的地位。
她想拉拢齐嵩。
齐嵩是她人性的一层束缚,而这层束缚也可以反向束缚牵住绳子的那方。
然而,短暂的沉默后,齐嵩摇了一下头:“死亡,也是学者必须要面对的最终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