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狂猛到几乎无法阻挡的劲风,是隐伏在水下的一次绝杀,水中的人,雷霆般的一击,来势太快了,我只能勉强辨认出来,那道致命的劲风,其实是一股卷着水花的棍影。
棍影从天而降,整条小船仿佛都被它笼罩在其中。我模糊看出了棍影,但是想躲开,恐怕很难,小船只有这么大,何况这一击来的如此之快。
“死!!!”
伴随着棍影,隐伏在水中的人同时发出一声爆喝,喝声响彻河面,将哗啦哗啦的水流声都压了下去。棍影排山倒海,等到即将落下的时候,这一击的目标,显然就清晰了,隐伏在水里的人是冲着花月容下手的。
花月容不是泛泛之辈,她虽然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展露过拳脚功夫,但我能想象得到,她隐藏了实力。然而隐伏者把一切都算准捏死,这一击无论力道速度准头,都无懈可击,花月容纵有天大的本事,也绝然躲避不过。
时间匆忙,我来不及多想了,甚至连手里的莲花木棍也不及用双手举起,右手顺势一抬,莲花木棍迎向半空而来的棍影。对方全力以赴,而我则是仓促出手,强弱立分,莲花木棍险些被对方的棍影给震飞,但就是这么一拦,让劈落下来的一击稍稍一缓。
这一击本来锁定了花月容的头部要害,也就是因为我的一拦,花月容从绝死之地中挣扎出一线生机,身子一歪,躲过了致命的袭杀,但隐伏者的一棍子,重重砸在花月容的肩膀。
这一击的杀气蓬勃,力量也似乎有千万斤,我能听见花月容肩膀上骨头粉碎的声音,她全身上下好像都被这一击给席卷了进去,棍影的力量透过花月容的身躯,将脚下的船板震碎了一块。
我急忙就扶住花月容,她的身躯很软,又轻柔,一边肩膀被彻底打的粉碎,痛彻心扉。但花月容一声不响,硬生生把这难熬的痛苦全都强撑下来,借着我一扶之力,重新站直。
与此同时,隐伏者也在小船的船舷上一借力,翻身落到船头的石棺上面。这一击快如闪电,直到对方稳稳的站定了,我才看清楚,这个隐伏在水中,伺机想要击杀花月容的人,竟然是我们河凫子七门的长门,庞雷山。
“庞伯!?”我只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细细一想,白马这些日子很不太平,张太虚压制残尸力竭坐化,九鼎残尸,老金怪人又在白马一番混战,七门的人虽然隐蔽,消息却很灵通,庞雷山可能就是顺着消息赶到白马的。
但他的来意,是那么的明确,似乎专为伏杀花月容而来。
庞雷山站在石棺上,浑身上下都是浑浊的水迹,他手持龙头棍,威猛的像是刚刚从水中浮出的河神。他面无表情,看看身受重伤的花月容,又看了我一眼,尽管什么都没说,但我瞧得出他神色中隐约的责备。刚才若不是我临阵一挡,庞雷山一棍下去,花月容可能已经被杀。
“陈家的人,要么深沉如海,要么昏聩糊涂。”庞雷山的语气,一点都不客气,冲着我说道:“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救她,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什么来历!?”
“我不知道。”我有些胆颤,庞雷山不仅仅是河凫子七门的长门,而且还是十几年前就名动河滩的顶尖高手,我不敢抗他,也没有那个实力,但我唯恐站在石棺上的庞雷山会再次出手,击杀花月容,忍不住挡在花月容身前:“她刚救了我,我……我不能坐视……”
“若你知道她是什么人,怕你后悔都来不及!”庞雷山又移开目光,死死的盯着花月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她是妖女!”
“她并未作恶,也并未害人。”我还不知道庞雷山所说的妖女,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余光瞥到重伤的花月容,再想到我来白马以后,她对我的帮助以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切,我的心就软了,硬着头皮跟庞雷山辩驳道:“她身在烟月楼,以此谋生,不是贪财害命的人!”
“她是从西边来的!”庞雷山看我到了这个地步还在维护花月容,登时恼怒了,沉沉的说道:“她是圣域的人!”
我的头嗡的一下就大了一圈,当初我刚刚流落河滩,接触到江湖中人的时候,已然觉得三十六旁门的大头佛就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但后来知道的多了,见识的多了,我才进一步了解,大头佛只不过是一枚棋子,在他身后,有更强大的后台。
大头佛的后台,来自西边,有人说那是西边来的人,也有人说,那个地方叫做圣域。自古七门旁门不两立,是无法化解的死敌,而三十六旁门多半时间都受圣域的操控,自然而然,气门和圣域,亦是难解的死仇。难怪庞雷山这种已经成名多年的人不顾江湖规矩,在河中想要伏杀花月容。
我一下子为难了,为难的要死。有些时候,我很固执,我不愿意仅凭着庞雷山一面之词,就让花月容送命。但我内心深处也知道,庞雷山不会撒谎,七门的人,不可能滥杀无辜,庞雷山要杀的,都是该死之人。
“庞伯……莫杀她……”我不断的说服自己,我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花月容为非作歹,与七门为敌,相反,她还不顾和九黎翻脸的危险,硬把我从苗尊手下救出。是非公义,我分的清楚,可就是因为分的清楚,我不能前脚被她救了,后脚就把她送上死路:“她刚刚救了我,莫要杀她……”
“陈九。”庞雷山似乎是怒急了,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的跳动着,神色反倒平静下来,望着我问道:“你个人性命重要,还是七门大事重要?莫说你,就算是我,是所有七门人,到了必要关头,俱都身死亦不足惜!陈九,从你祖辈开始,就怀有贰心,你爹和我八拜之交,我顾念兄弟情义,几次违心宽容,他却一去无踪,全然忘了自己的职守身份!陈九,你也想和他一样?你想抗命,想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