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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夜见（第2页）

“说什么傻话。”我替她盖上薄被，脸上若无其事，心里却难受的要死。

可能这辈子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真正明白了一个道理，世间最可怕的，并非刀兵战乱，天灾人祸，而是失去。

有些人，有些物，一旦失去，就永远不会再有。就如爹，他死了，不能再活过来，今生都见不到他。

芊芊就这样轻轻的和我说着话，说到夜深，她终于熬不住了，沉沉睡去。看着她消瘦又苍白的脸庞，我不敢再想，陪着她又坐了许久，直到芊芊睡熟，才悄悄的从房里出来。

我一天一夜未睡，却还是没有半分睡意，河滩的夜，泛着凉意，我站在船边，举目远眺，目光还未放远，骤然就听见船舷上传来了笃笃的敲击声。

这声音虽然轻，却很有节奏，响了两下，稍稍一顿，接着又响了两下。我心头警觉，弯腰露头朝下望去。

这一眼看下去，当即就看见了船只的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泊了一条柳叶小船。

这条船略微眼熟，目光转动间，我又看见柳叶小船上站着两个人，心头顿时动了动。

站在前面的那个人，低矮瘦小，在夜色中仿佛融化了，让人察觉不到她的存在。这是妙华庵的老尼姑，当初救走了花月容的那个老尼姑。

老尼姑的身后，静静站着另一个人，或许是为了在夜色中隐藏自己，这个人浑身上下都包裹在一件黑色的长衣里，连头脸亦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看着这双眼睛，我的心砰砰的跳动了几下，因为我知道，这是花月容的眼睛。

老尼姑站在柳叶小船上冲我挥了挥手，她这样悄悄的靠近我们的船，本意就是不愿让旁人察觉，我想了想，翻身从船舷上轻轻的爬了下去，稳稳的落在柳叶小船上。

我一上船，柳叶小船就悄然无声的顺着河水朝下游行驶了一里路。老尼姑将柳叶小船靠岸，她不知道在妙华庵修行了多少年，已然看破了红尘铅华，心境平静如水，喜怒不形于色，但是此刻望向我的时候，她的眼神里，有一分掩饰不住的赞许之色。

“你这个孩子，很好，很好。”老尼姑转身指了指花月容，说道：“她想你想的苦，想要见见你，和你说几句话。”

老尼姑从小船跳下，一个人在滩地上走远了，船上只留下我和花月容两个人。这一天一夜之间，仿佛世间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让我阅尽了，我说不出心头的感受，亦道不明对花月容的情愫。

“九哥……”花月容摘下脸上的黑布，妙华庵老尼姑不是寻常人，花月容的伤势显然好转了许多，她的脸庞上恢复了些许血色，在月光的照耀下，玉容生辉，宛如天人。

“你的伤，好了么？”我踌躇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女人，叫我恨也恨不起来，爱也爱不起来，本想着今生若不再相见，我不会牵挂，可是真正见到了，心底又觉得割舍不下。

“九哥，你父亲过世了，我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搅扰你，可是……可是我真的牵挂你……”花月容露出一丝淡淡的苦涩的笑意，随即又将笑容敛去，低着头说道：“九哥，我瞧见……瞧见她了……她果然生的好看，又实心顾念你……九哥，你好福气，她……她也是好福气……”

我不知如何回答，但我听得见，花月容这听似淡淡的诉说中，仿佛把这一辈子的失落，感怀，全部容纳其间。

“九哥，我只是来看看你，看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花月容不等我说话，又抬头冲我微微一笑，说道：“我累了，什么也不想管，什么也不想理会，不愿记得我是谁，妙华庵的师父说，我与她有缘，要我留在妙华庵，我之前拿不定主意，只是想见了你以后再说，可如今……如今我只觉得，妙华庵，是我的归宿……”

我的心，仿佛被一根钢针刺了一下，抽抽的疼。花月容没把话说那么明白，我却听的懂。她牵挂我，一心想要见我，但是那么凑巧，她来的时候，亦是芊芊来的时候。

花月容冰雪聪明，她自然看得出来，我和芊芊情深，也知道这份情，无人可以取代。

“我留在妙华庵，念念佛，诵诵经，天天在佛祖菩萨面前保佑你平安，菩萨看我诚心，必然会保佑你的。”花月容说着话，慢慢抬手，在自己的小腹上轻轻的摸了摸。

她的手一碰小腹，我仿佛看到一团淡淡的红光，从她身外的黑衣里面透了出来。别的事情，我可以狠心都放下，但她的肚子里，有我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