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过去,他依然还是那只学写字学到不耐烦就要发脾气的小猫。
那时候他写了些什么呢?
沈香主无声轻笑一下。
宣纸之上,无数个歪歪扭扭的“沈朵朵”。
就算一切都是假的,朵朵是真的。
他的朵朵真真切切存在过半年,与旁人都没有干系,只属于他一个人。
最后一个念头也隐没入脑海。
夜夜被梦魇所困的魔王终于陷入沉睡,此夜不再有可怖的冰霜,只有白猫柔软干爽的皮毛。
更漏点点滴滴,即将滴过子时,却在最后一刻,殿门轰然打开。
沈香主拉着人跨过石砌的门槛,朗声道:
“骆衡清!我将阿拂还给你!”
微顿片刻,他松开手,任由身后人越过他,一步步朝仇人走去。
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声继续道:“但能不能活着走出槐陵,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夜幕之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白衣身影。
宴席间散乱的白发束了起来,眉间冰凌纹纤细锋利,腰间仗剑,白衣胜雪,像是又回到百年前,又变成那个大权在握、意气风发的衡清剑君。
贺拂耽慢慢朝师尊走过去,在即将搭上那只早早伸出的手时,听见身侧一声嘶哑的低唤:
“阿拂。”
贺拂耽驻足,微微侧首,看见声音的来处有人孑然独立。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一双红瞳如同两簇野火,静静燃烧着。
百年不见,男主的龙躯被太阳炎火淬炼得更加坚不可摧。魔气精纯,魂枪锋利,气力流转之间竟然隐隐透出丝丝缕缕的炎火之意。即使没有龙角龙骨,依然是当之无愧的六界第一人,恐怕师尊也未必能战胜他。
识海中魂枪蠢蠢欲动,不远处衡清剑下也开始泛上冰霜,似乎一场搏斗一触即发。
但独孤明河却始终只是安静地看着面前人。
“阿拂……”
声音很轻,像是陷在一场美梦之中,舍不得将自己惊醒。
他曾无数次梦到过今天。
梦到阿拂如预言所说那般在龙吐珠花田中醒来,然后他们相拥、亲吻,用尽一切亲密的方式弥补百年的分离。
又或者阿拂在望舒宫的傀儡上复生,在莲月空的丹药下还魂,他便在梦中一次次血洗望舒宫、屠戮莲月空,一次次像个大英雄那样将阿拂抢回来。
但现在,梦境之外的他,刻骨的思念被煎熬成卑怯、惶恐和期盼,没有英雄,只有一个小心翼翼的守财奴。
所有斗争、掠夺的心思都在看到面前人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望着那双眼睛,他唯一能说出口的是:
“……我明天能去望舒宫看你吗?”
周围为之一寂。
沈香主猝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独孤明河。